在另四個少女或彈或唱中,沈霜霜端坐到茶案前,聞著熟悉的茶香,緊張的情緒稍稍舒緩,低眉垂眸,由著那股清香幽幽沁入心脾,更深地舒緩那從心底裡漫上來的恐懼,然後開始沏茶。
在眾人眼裡,沈霜霜駕輕就熟地進行著茶道的每一步操作,那纖長的手指,雪白的肌膚,令她的動作透出一股不沾煙火之氣的優雅。
茶入杯中,杯中飄起了名為白玉珠簾的菊花,菊花緩緩綻放,茶香幽幽飄散。
沈霜霜用茶盤捧了兩杯茶奉給延慶帝和嚴德妃,福禮口稱:“臣女乃北部邊防五軍都督沈凱山之女沈霜霜,參見陛下,參見德妃,願陛下金安,願德妃吉祥。”
帝王勳貴都很鍾愛茶道,那清香的氣味,醇厚的味道,令人心清神往,沈霜霜的茶,更是悅目怡人。
“茶中有花,花開茶中,好茶,好花,”延慶帝從內侍手中揭過茶杯,小飲一口,“沈都督之女,是行四的四小姐吧,聽聞沈四小姐素有才女之譽,果然,沈家有好女啊。”
沈霜霜低著頭:“陛下,德妃,今晨臣女賞看寺中菊花,思昨撫今,偶得菊詩一詩,願拋磚引玉斗膽博陛下德妃一笑。”起身來到擺列在百花臺西側的書案,提筆疾書。
宮娥站在沈霜霜身後,曼聲吟哦:“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好一句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嚴德妃脫口讚道,“沈四小姐哪裡是在拋磚,分明丟出一塊絕世美玉,怕是無人越得過去。”卻又暗暗納悶,沈霜霜是鎮北侯府長房嫡女,珠圍翠繞,呼奴喚婢,何來悲秋心懷寫出這樣極有情思的句子,怪道有長安第一才女之稱!
延慶帝轉向慕容遲,笑道:“沈四小姐詩風婉柔,可由嬌俏小女子輕歌,沈五小姐詩風豪邁,倒是合宜二殿下的銀甲衛高唱。沈家有好女啊,二殿下以為如何?”復向沈霜霜,微有不虞之色,“沈四小姐還未嚮慕容二皇子奉茶吧。”男人嘛,總是喜歡小鳥依人的女子,沈四沈五相比,沈四應當更討男人喜愛。
沈雪心意一沉,沈家有好女,延慶帝已是第三次說這句話了!什麼意思呢?是在嚮慕容遲推銷沈家女?
沈霜霜回到茶案,換了一套新的沏茶動作,小心翼翼捧著茶盤嚮慕容遲走去。上一世的重陽登高宴,並無選美一事,她的這首菊花詩驚豔全場,導致自己最終被迫離開長安,那這一世,她不會讓自己落入晉人的眼,只盼菊花詩能令簡少華對她另眼相看。
一步一步,越來越近,沈霜霜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似是不慎,又似是裙裾過長,身子突然向前一撲,摔倒在慕容遲的桌案前,眼看茶盤茶杯脫手之後很可能落到慕容遲的身上,沈霜霜就地一滾,將茶盤茶杯遠遠扔了出去,卻從袖中滾出一個香粉盒子,香粉盒子從桌案下斜斜飛上,桌案擋住了視線,正襟危坐的慕容遲避之不及,香粉盒子落到他的衣袍上,盒底盒蓋兩分開,香粉頓時灑滿慕容遲的袍角靴面,也沾了沈霜霜滿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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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晚了,這章近6700算昨天的,今天的晚上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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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 重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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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遲雙手一扶桌案,座椅向前滑開兩步,站起身來。
沈霜霜面如土色,膝行繞過桌案,背向長亭,纖細的身子劇烈抖動,一迭連聲泣道“二殿下恕罪”,雙手在慕容遲的袍子靴子上拍來撫去,似是竭力要拂去沾染的香粉,那畏懼無助的顫抖,瑟瑟如西風中的枯葉。
慕容遲袍袖一抖,不怒不急:“沈四小姐請起。”
百花臺上下有人歡喜,有人惋惜,歡喜沈霜霜舉止失當,惹惱了慕容二皇子,惋惜沈霜霜才貌出眾,失去了中選的機會。
沈雪蹙著眉,隱隱覺得奇怪,沈霜霜聽到慕容遲的名字都發抖,今天不僅在他面前沏茶吟詩,還直接湊到他跟前,膽子似乎有點肥了。
延慶帝慈善的臉孔冷了冷。北晉皇子看起來不生氣,可不表示他很滿意,這沈四小姐枉為侯門貴女,居然如此輕狂浮躁,也罷,如此倒是個好拿捏的。
咳嗽一聲,延慶帝聲含薄怒:“沈四小姐下去吧。”
沈霜霜抖抖縮縮站起來,含著淚向上福禮,垂首忍泣道:“臣女無狀,請陛下恕罪,請二殿下恕罪。”嘴角卻在不經意間淺淺彎起,握在掌心的無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