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嬤嬤道:“如此說,就更要早些給她說一門親了,不知太太心裡有數了沒有?”
顧氏端茶喝了一口,又出神想了一回,道:“秀微這丫頭,別看她不言不語的,見誰都笑得跟菩薩一樣,其實一肚子的陰柔手段,跟她親孃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的。褚姨娘倒頭時特地央告老爺子,女兒的婚事需她們本人點頭方才作數。香微心氣兒高,只消是個豪門大戶,本家生得體面她就樂意了,秀微不好糊弄,精明著呢。”
劉嬤嬤道:“聽說二姑娘嫁過去不如意,三姑娘還特特去央告老爺出頭做主。”
顧氏一提此事,登時氣兒不打一處來,冷笑道:“不如意?不如意也是她自己當初答應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出身,嫁了指揮僉事嫡出的兒子還委屈了她?鎮日裡綾羅綢緞,好吃好喝的供養著,回到家倒哭起冤屈來了?我都懶得搭理她。秀微那小蹄子倒會央告人,一狀告到老爺跟前,眼兒裡有我沒我了?顯得是我不安好心,害了三丫頭似的。”
劉嬤嬤唯唯諾諾,不敢多言。顧氏又道:“三丫頭的婚事是我提的,我也是為了咱們府裡好呀!不光三丫頭嫁得風光體面了,府裡幾個哥兒的前程也有了姻親眷顧,這婚事拿出去擺一擺,更不落咱們的體面!如今可倒好,那幾日老爺見我也淡淡的,還說秀微的親事他親自過問。這又不是當初親事結成,香微左一聲‘太太’右一聲‘母親’喚我的時候了,又不是老爺覺得風光體面,春風得意的時候了。我真真兒是費力不討好,裡外不是人!”
劉嬤嬤附和道:“太太為了這個家才是嘔盡了心血的,大事小情,往來送迎,哪一樣不是太太親自張羅操辦?誰能體會太太的苦處呢!”
這一句正觸動顧氏的心思,顧氏立時道:“唉,誰說不是呢。”
劉嬤嬤看著顧氏的臉色道:“那,那三姑娘的婚事,太太不打算管了?”
顧氏眉毛一挑,似笑非笑道:“管!怎麼能不管?前些日子戶部右侍郎胡大人的夫人跟我吃茶,話裡透露那個意思是看上秀微了。她大兒子喪偶兩年,也該到了再續一房的時候。京裡多少人家都惦記著他們家嫡長媳婦的體面。”說著笑了兩聲道:“你說怎麼這麼巧,她誰都瞧不上,偏看中了秀微,也是那丫頭有幾分造化,竟能有這個臉!”
劉嬤嬤暗道:“胡家大爺聽說都已將近四十歲了,三姑娘未必樂意。”口中道:“聽著倒是極體面了。”
顧氏道:“自然是體面極了。戶部右侍郎的嫡長子,多少人家眼巴巴的盯著。三丫頭嫁過去好處多得是,戶部的油水厚,將來咱們家那幾個哥兒有要去戶部的,也短不了胡大人的幫襯。”
正說得熱鬧,府裡管事的媳婦又進來回各房前來送禮之事,外頭又報顧氏孃家的親戚來了,顧氏便不再提,打發明微回房,不在話下。
繡房裡麝煙嫋嫋,風吹進紗窗,把桌上一冊《維摩詰經》吹得嘩啦亂響。房裡有個丫頭聲音細細道:“就是這麼檔子事兒,太太還說胡家體面,姑娘若嫁過去,將來咱們府裡幾個哥兒要去戶部也有人幫襯,是一門極好的親。”
秀微坐在床上,手藏在袖裡早已攥成拳了,眉頭微蹙道:“太太還說什麼了?”
那丫頭搖了搖頭道:“旁的就不知道了。今天釧兒在屋裡給太太捶腿,聽太太和劉嬤嬤這般說的。釧兒心裡存不住話,平素跟我又最交好,就把這事細細的同我講了。這會子太太孃家來了客,送來了新鮮果品,太太差我們給各房送來,我就趕緊領了差過來,給姑娘通個氣兒。”
秀微暗道:“釧兒是劉嬤嬤的孫女,太太不避諱她也在情理之中。”口中說:“畫兒,這一遭真勞煩你了。”說著對身邊的大丫鬟清芷使了個眼色,清芷立時取了半兩銀子塞到畫兒手裡,道:“日後太太還說了姑娘什麼,你趁別人不注意,就悄悄過來知會一聲,短不了你的好處。”
畫兒笑道:“三姑娘最疼人了。為姑娘跑腿,哪兒能是為了銀子呢”
秀微款款笑道:“你是個好女孩兒,我心裡清楚得緊。上次你同我說,想給你兄弟在外府鋪子上領個肥差,我已同我三哥哥說了。三哥說鋪子裡插不進人手,單放進去也太顯鼻子顯眼了,太太若疑心了,也沒你的好果子吃。我央告了半天,三哥哥說過兩天府裡的園子要採買過冬用的東西,你們家別走漏了風聲,到時候讓你兄弟只管去,自然有人照應著。”
畫兒聽秀微說鋪子的差事不行了,不由心裡沮喪,但聽秀微給她兄弟安排了一樁更肥的採辦差事,不由喜出望外,跪下磕頭道:“多謝姑娘的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