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部分

。餓了幾頓,她兩眼直冒金星,不管不顧準備找方隊長坦白交代。

第二個站起來的是柴雞。

“哎!你——”老母雞想叫住她。

“別裝蒜了,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一隻腳跨出門的澳洲黑回過頭甩出這句話。

這句話徹底瓦解了“雞”的聯盟:還攔著咱們?敢情你肚裡有食!第三個、第四個……紛紛下地出門。最後一個醬雞穿鞋的時候,老母雞喪氣地說:“你也去呀?”

雞窩 二(4)

“沒轍,求個寬大吧!”醬雞頭也不回出了號子。

謝蘿一愣:撒尿的是醬雞,女囚們叫她“苦窯麗事”,四等窯子出來的妓女。據說她身上的梅毒已到三期,輕粉水銀用得太多,膚色變得跟幹黃醬似的,沾上她的尿、膿、血,後果——太可怕了!謝蘿暗暗決定:以後把漱口杯、飯碗、毛巾、洗臉盆統統鎖進自己的破柳條箱。雖說那把小鎖擋不住賊,但是隻要夜裡別睡得太死,提防暗算還是可以做到。要是染上這種髒病,一輩子都完啦!

拔了蒿子顯出狼,主謀是誰真相大白。老母雞進了禁閉室,醬雞捱了一頓尅。方隊長還開恩吩咐伙房:除了醬雞,補上其他人的口糧。“雞”們都復活了,忙著把窩頭切成片風乾儲存。飢餓永遠是人類的大災,進了鐵柵欄,“食”更是提到首位。雖然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中葉每天的囚糧給的是淨面窩頭,數量也給足一斤,不像“三年自然災害”時期用野菜、玉米核、爛菜葉來充數。但是那場大饑荒的印象太深刻,再說隊長不定什麼時候又會用飢餓來整治人。補發的和當天的窩頭加起來將近十個,吃不了留著,積穀防饑,是人類優於獸類之處。只有柴雞把全部窩頭加上一盆菜湯都送進肚子,抹抹嘴,拍拍肚皮,打了個嗝兒:“哎!今兒算混了個半飽!”

雞窩 三(1)

別以為蹲禁閉是休息,老母雞覺得三天禁閉比上工地抬三天土筐還累。雖然號子裡同樣不生火,但是七八個同類擠著,相當於生了七八個小爐子,清早一開門窗,居然會冒出團團的哈氣。禁閉室可就慘了,地上只有薄薄的一層稻草,呼呼的西北風,零下十幾度的寒氣,從無數牆縫鑽進來,很快就奪走了老母雞身上最後一點溫暖。她在這口兩米長一米多寬的“冰箱”裡坐了不到一個小時就凍僵了,不得不從鋪草中爬起來蹦跳。

跳,跑,這是死去的爹教給她禦寒的竅門。

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初的那場洪水以前,十二歲的邵豔桃每天只會跟著娘坐在炕上繡花。家裡有幾十畝地,地裡的活有爹和哥,灶上的活有嫂子,爹孃只盼著她嫁個財主。一個黑夜,十幾丈高的水頭衝倒了她家的瓦房,全家十來口只有爹和她抱著一口躺櫃逃了活命。父女倆流落到天津衛,跪在馬路邊要飯的時候也是這麼冷。不!比這還冷,那時身上只剩下一身單衣。凍得受不了,爹就說:“起來!跳!”

爹是傍黑那會兒咽的氣,等到一隻大腳踢著她的時候,她已經不覺得冷了。

“嘛?呸!是倆路倒!”大腳的主人就是蘭春院的老當家,差點被她絆個跟斗,低頭細看:“噯!這一個還有點氣,是個丫頭片子!”

到了蘭春院,她覺得不如跟著爹一起去了那個世界。內當家的瞧不上她,說她那雙肉裡眼陰氣森森毒蛇似的,挨打受罵,十三歲上就叫她接客。其實那老鴇才真正是條毒蛇,她大腿上還留著火筷子的烙印,是老鴇咬著牙燙的。也許是火筷子捅開了她的竅,她走紅以後居然不嫁財主貴人,單單挑上老當家。鴇兒在被窩裡抓住他倆的那天晚上,鬧得天翻地覆,第三天竟氣得吞了大煙泡自盡了。當然,到底是不是老鴇自己吞的只有她和老當家最清楚。

當年那樣處心積慮收拾老鴇不知值當不值當。老鴇死了。邵豔桃順順當當接替了這把交椅。解放後槍斃了老當家,她也判了刑,據說還是因為她是受害者後來被迫當了幫兇才從寬處理。不過要是老鴇不死她決活不到解放。刑滿釋放後,她回到韓家潭一帶擺了個小攤,賣菸捲,暗地裡依然幹老本行。老當家教會她內媚,更教會她怎麼收拾對手。這次她因為給人拉皮條“三進宮”以後,靠著這點本事成了雞窩組的頭兒,要不是方隊長忽喇叭兒調了個麻秸杆來當組長,蘆花雞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跳啊!跳!一天跳下來,腰痠腿疼。沓沓的腳步聲驚動了大值班:“幹什麼?安分點!”

“安分?這麼冷!我要是安分了,您就得收屍了!”

小郎心想:說得是,咱在值班室守著個爐子還凍手哩!這老傢伙要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