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疑,道:
“惡狼來咬小綿羊,那是該殺的。下次你殺到了狼,來叫我看,
好不好?”蘇普大喜道:“好啊!等我殺了狼,就剝了狼皮送
給你。”李文秀道:“謝謝你啦,那我就給爺爺做一條狼皮墊
子。他自己那條已給了我啦。”蘇普道:“不!我送給你的,你
自己用。你把爺爺的還給他便了。”李文秀點頭道:“那也好。”
在兩個小小的心靈之中,未來的還沒有實現的希望,和
過去的事實沒有多大分別。他們想到要殺狼,好像那頭惡狼
真的已經殺死了。
便這樣,兩個小孩子交上了朋友。哈薩克的男性的粗獷
豪邁,和漢族女性的溫柔仁善,相處得很是和諧。
過了幾天,李文秀做了一隻小小的荷包,裝滿了麥糖,拿
去送給蘇普。這一件禮物使這小男孩很出乎意料之外,他用
小鳥兒換了玉鐲,已經覺得佔了便宜。哈薩克人天性的正直,
使他認為應當有所補償,於是他一晚不睡,在草原上捉了兩
只天鈴鳥,第二天拿去送給李文秀。這一件慷慨的舉動未免
是會錯了意。李文秀費了很多唇舌,才使這男孩明白,她所
喜歡的是讓天鈴鳥自由自在,而不是要捉了來讓它受苦。蘇
普最後終於懂了,但在心底,總是覺得她的善心有些傻氣,古
怪而可笑。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在李文秀的夢裡,爸爸媽媽出現的
次數漸漸稀了,她枕頭上的淚痕也漸漸少了。她臉上有了更
多的笑靨,嘴裡有了更多的歌聲。當她和蘇普一起牧羊的時
候,草原上常常飄來了遠處青年男女對答的情歌。李文秀覺
得這些情致纏綿的歌兒很好聽,聽得多了,隨口便能哼了出
來。當然,她還不懂歌裡的意義,為什麼一個男人會對一個
女郎這麼顛倒?為什麼一個女郎要對一個男人這麼傾心?為
什麼情人的腳步聲使心房劇烈地跳動?為什麼窈窕的身子叫
人整晚睡不著?只是她清脆地動聽地唱了出來,聽到的人都
說:“這小女孩的歌兒唱得真好,那不像草原上的一隻天鈴鳥
麼?”
到了寒冷的冬天,天鈴鳥飛到南方溫暖的地方去了,但
在草原上,李文秀的歌兒仍舊響著:
“啊,親愛的牧羊少年,
請問你多大年紀?
你半夜裡在沙漠獨行,
我和你作伴願不願意?”
歌聲在這裡頓了一頓,聽到的人心中都在說:“聽著這樣
美麗的歌兒,誰不願意要你作伴呢?”
跟著歌聲又響了起來:
“啊,親愛的你別生氣,
誰好誰壞一時難知。
要戈壁沙漠變為花園,
只須一對好人聚在一起。”
聽到歌聲的人心底裡都開了一朵花,便是最冷酷最荒蕪
的心底,也升起了溫暖:“倘若是一對好人聚在一起,戈壁沙
漠自然成了花園,誰又會來生你的氣啊?”老年人年輕了二十
歲,年輕人心中洋溢歡樂。但唱著情歌的李文秀,卻不懂得
歌中的意思。
聽她歌聲最多的,是蘇普。他也不懂這些草原上情歌的
含義,直到有一天,他們在雪地裡遇上了一頭惡狼。
這一頭狼來得非常突然。蘇普和李文秀正並肩坐在一個
小丘上,望著散在草原上的羊群。
就像平時一樣,李文秀跟他說著故事。這些故事有些是
媽媽從前說的,有些是計老人說的,另外的是她自己編的。蘇
普最喜歡聽計老人那些驚險的出生入死的故事,最不欣賞李
文秀自己那些孩子氣的女性故事,但一個驚險故事翻來覆去
的說了幾遍,便變成了不驚不險,於是他也只得耐心的聽著:
白兔兒怎樣找不到媽媽,小花狗怎樣去幫它尋找。突然之間,
李文秀“啊”的一聲,向後翻倒,一頭大灰狼尖利的牙齒咬
向她的咽喉。
這頭狼從背後悄無聲息的襲來,兩個小孩誰都沒有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