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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部分

風月燈下一杯酒

積了終日的大雪到底紛紛揚揚落下,山川原野萬里雪飄,天地蒼茫,瞬間便將整個軍營銀妝素裹掩在了純淨的雪色之下,一眼望去風光肅穆。

寒冷在雪的阻擋下似乎收斂了些,卿塵靠著一方紫貂銀絲墊,微帶淺笑看著火盆對面兀自生著悶氣的殷採倩。

炭火的暖意將風雪帶來的潮氣逼的如水色般浮上半空,漾著鏡花水月的迷濛,素色屏風一清如洗,微微的隨著空氣有著些許湧動。

卿塵伸長了手指在火盆上方暖了暖,玉白的肌膚襯的火色越發豔紅。

殷採倩抱膝坐在對面,只是盯著身前發愣,或許是累了,一言不語。

她原本豐潤的臉龐如今尖尖削瘦,格外顯出雙眼明麗,這革甲軍服和她嬌小的身形有些奇怪的反差,自是過於沉重,但襯著那墨黑色斜飛入鬢的長眉俏然而帶英氣,加上她一臉驕傲的倔強,看起來整個人便輪廓鮮明,比起軍中男兒也不遑多讓。

這一路雖有鄭召護持也受了不少苦,平日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混在將士之間風餐露宿行軍千里,現在輕易要被送回天都,她以沉默無聲的抗議。

然夜天凌既下了軍令,令出必行,卿塵思索著或者該勸她。

“王妃!”帳外有人求見。

她將目光自殷採倩身上移開,起身步出內帳,淡聲道:“進來。”

太醫院醫正黃文尚入帳,垂目行禮稟道:“王妃,軍中醫官三名,醫士十名已候命,請王妃示下。”

十萬大軍只有醫者十三人,令人頗不以為然。

天朝軍中醫官一向由太醫院選派調任,平均萬人有醫官或醫士一名,隨機行事,並無十分明確的戰中醫護機制。而夜天凌手下素來軍法嚴苛,自來便有戰中不得停留看顧傷者,士卒受傷不得呻吟呼救,需待戰後方可收拾調理的條列。卿塵一來軍中便對此提出異議,直言這會導致失去最佳的搶救時機,應有專門的救護隊隨軍作戰,保證傷者能得到及時救治,減少傷亡。她同夜天凌一路斟酌實情,擬定了試行的軍醫制度,黃文尚乃是此次隨軍醫正,便一直從旁協理。

“我要你挑的人呢?”她點頭,問道。

黃文尚躬身答道:“首批百人已選定,但需十一殿下的手令才可呼叫。”

“哦。”卿塵此時記起,方才是因要手令才去找十一,便道:“你去下十一殿下那兒,就說是我要的手令,他便知道是何事,讓醫士們進來吧。”

屏風後殷採倩悶悶坐了一會兒倍感無聊,側身抬頭去看卿塵同一幹醫士談醫論藥。

見卿塵絲毫不顧忌王妃的身份,眾人之間閒閒對坐時問時答,白袍舒散身後神情素淡,髮絲輕挽在一色的束帶中垂著疏朗的閒雅。

她周身似是籠著清雋的書卷氣,平和而柔靜,卻在一顰一笑中攜著清貴入骨的姿容。淡若籠煙的黛眉下是明澈幽深的雙眸,從容如水的笑安然展現在人人面前,卻在淡定中讓你覺得無法捉摸,似是雲深不知處。

她有些困惑的看著卿塵,不期然中想起夜天湛。

風彩照人的湛王爺,每次談到這個女人的時候總是會用一種悠遠的語調,飄離的神情,意味深長而帶笑,笑中不似往日的他,但又說不出有什麼不同。

她曾聽夜天湛坐在王府的閒玉湖邊反覆的吹奏一首曲子,玉笛斜橫,臨水無波。那笛音落在碧葉風荷之上仿似月光,恍惚柔亮,婉轉多情。

她好奇追問夜天湛,他笑而不語,目光投向高遠的天。

然而在夜天湛大婚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聽到那首曲子,確切的說,是再未見夜天湛的玉笛。

她很懷念那笛聲,後來靳妃告訴她,那是一首古曲《比目》。

卿塵同醫士們參詳各種外傷救治,那不急不徐的語調閒雅文靜。她時而會親手為醫士指出一些穴位脈絡,玉色指尖如蘭,纖白透明,似是比語言神態更能表現她的從容和安然。

隔著屏風如霧,殷採倩久久看著,她似乎有別於自己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子。

待醫士們散去後,卿塵亦覺得有些累了,便只讓黃文尚留了醫護兵的名冊下來,重新回到火盆前靠著靜靜翻看,卻見殷採倩欲言又止,她抬眸以問。

殷採倩對上她的目光,略經猶豫:“我聽說你的醫術很好。”

卿塵點頭:“還好。”說話間眸色平澈,帶著淡靜的自信。

殷採倩睫毛微抬,說道:“那你有沒有好些的傷藥?”

卿塵似是能看透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