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入納蘭玉體內,一邊在心中痛罵自己的愚蠢。
他沒有去別的地方,而是直接把納蘭玉送回了相府,送回了他自己的房間。
大白天,僕從如雲的相府,他卻來去無蹤,沒有人能看到他一點影子。
這座相府,隨著納蘭明的官位一級級上升,從侍衛府一步步擴建,直至成為相府,幾乎每一步,他都看在眼中,每一處房舍、每一道迴廊,他都無比熟悉。所以他輕車熟路,直接來到納蘭玉所居的院落。
因著納蘭玉要隱藏董嫣然的蹤跡,稱自己養傷好靜,把外間大部份僕從都趕去別處,今日納蘭玉人又不在相府,整個外間,也不過兩三個負責灑掃的僕役下人,只覺一陣疾風撲面而來,還沒回過神,便已沉沉睡去。
踏入內房,並無一個閒人,衛孤辰把納蘭玉扔回他自己的床上,然後毫不猶豫轉身便要離開。衣角的拉扯,使他只走出一步,轉頭看時,才注意到在暈迷中,納蘭玉依舊牢牢抓著他的衣襟。
他只一挑眉,便立掌如刀,輕輕揮下。一截衣角,被他的肉掌如刀鋒般削斷,垂眸之際,真正正視了納蘭玉的面容,不覺微微一怔。
也不過數天功夫,他眉間憂思愈加深重了,便是暈迷之中,彷彿也帶無限傷懷。多年前那燦爛微笑,眼睛澄澈的少年,再也找不回來了吧!
衛孤辰轉頭走出幾步,終究還是回首,踱回他的身旁,輕輕拉起被子,蓋在他的身上,坐在他的床邊,開始靜靜地等待。
雖然很可能是些討人厭的廢話,但是既然他這樣不顧死活地撞來,就再聽一次吧!
在內心深處,衛孤辰為自己無肺的心軟而輕輕哂笑。
他生性孤寂。性子冷淡,對人少有真情,便是多年相隨,生死相護的下屬,他也很少給以好臉色,但對納蘭玉,總是會莫名心軟,總是不能不善待。
手下多少人憂心當年那一場兄弟的佈局弄假成真,多少人不靜為什麼納蘭玉是異數中的異數。其實只不過是因為……
“大哥!”暈迷中,納蘭玉喃喃呼喚,多少壓抑的痛楚、悲涼的無奈,與難以割捨之後的兩難。即使是在不省人事之時,依舊令人聞之傷痛。
衛孤辰冰雪般的眼神為之一柔。
旁人永遠不會明白,他待納蘭玉的好,僅僅只是因為,這一聲單純的“大哥”。
在納蘭玉眼中,他是大哥。天上地下,無數蒼生,只有納蘭玉一個人,僅僅。當他做大哥。
秦王心中,他是心腹之患,屬下心中,他是復國的希望。這一切,全都源自於他的身份。世人眼中,他是武功蓋世的魔鬼,天下英雄眼中,他是不可匹敵的劍神。就算是牲德,若自己沒有這一身絕世武功,若自已沒有強擄他的力量,他也不會多看自己一眼。
只有納蘭玉心中,純純粹粹。沒有一絲雜念,只當他做大哥。
他武功蓋世,他會笑嘻嘻得意揚揚,兩眼閃光地說,這是我的大哥,他若手無縛雞之力。他會全心全意,相守相護,頑固地告訴每一個人,這是我的大哥。
當年他是無人著得起的貧家子,只是做為富貴人家受罪的替身存在,納蘭玉在所有人鄙夷輕視的目光中守在他身旁。扳起小臉,一本正經,對每一個人固執地一再重複,他是我大哥。
他身份詭異,是前朝皇族直接威脅當今寧家的天下,納蘭玉在用盡心智與他周旋,以求保護秦王之餘,卻依舊擔下天大的干係,不顧後果地隱瞞有關他的一切。為的,依舊是那簡單的一句,他是我大哥。
縱是衛孤辰,對這一切,也無法視若無睹。天上地下,也只得一個納蘭玉,不管貧富貴賤、世情反覆,永永遠遠,只把他當六歲那年初見的兄長。
只是,就連當初好一場生死相救,也不過是一場謀劃利用罷了。
這個看起來通透明瞭的孩子,到底是看不透,還是不願去看透。
納蘭玉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參見六歲的那一天,在一個時辰之內,他見到了生命中兩個最重要的人,他們一個做了天下第一人,一個成了天下第一劍。於是這一生,起承轉合,都只因為那兩個人。
那相識識後的歲月,真是好快活啊,快樂到至今想來,心若刀絞。
人生的悲喜自有定數,少時把所有的快樂都揮霍一空,所以現在,就只剩下悲涼苦痛了。
因為曾經的一切太過美好,所以即使他看穿那美好之後的殘酷虛偽冰冷陷阱,卻依然放不開,舍不下,拋不去,離不得。
所以他伸出手,無力地想要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