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古怪地看著我,我越發地不知所措,渾身像脫力了一樣。
“陛下,歡迎你遠道而來。”姜卓忽然說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了回去,江小魚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到我身前,不動聲色地擋住了我的視線。原先站在我左右的官員雖然奇怪江小魚的舉動,但沒人敢說什麼,都稍稍讓開了一些。
然後,那個清泉一樣的聲音極輕柔地響了起來,“陛下,得見天朝,三生有幸。”一時之間,只覺有春風過殿,似乎所有人都暢快地舒了口氣,就像站在綠野上享受自然的清新。可那聲音,是尖銳的匕首,狠狠地刺入我的心臟,鮮血淋漓。
他們說了什麼我一個字都沒聽見,我只想離開這刻骨熟悉的梅香,只想逃脫此刻猶如蒸籠一樣的明光殿。過了一會兒,文部太常忽然大喊了一聲,“宗正,你怎麼回事?和國貴賓在此,你怎能如此怠慢?把我天朝的威嚴置於何地!”
眾人的目光又一次向我齊聚,我知道再不能躲,只能一步步地從江小魚的身後走出來,走向大殿的正中。那短短的幾步路頃刻之間變得漫長,彷彿我艱難地走到他身邊的十年。每一步,都有我的期待,每一步,都是我的回憶,每一步,都是我的痛苦,每一步,都是我難忍的辛酸。我終於鼓起勇氣抬頭看他,淡淡的墨眉,猶如名家精心描就,俊挺的鼻樑,有精雕細琢都難以呈現的美感,薄薄的嘴唇,像花瓣一樣誘人,還有那雙眼睛,那雙一直深藏在我心中揮之不去的黑眸,此刻正看著我。
“小……”站在他身後的陳寧遠差點叫了出來,但只是一瞬,他就咬牙低頭,恢復了沉默。
他看著我,我望著他,似乎是寂靜無人的狂野,只有兩個人相對。我從他的眼睛裡面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我設想了無數次的再見,在他的扭頭而去的瞬間,破碎成難圓的鏡面。他仍然不記得我,我於他,不過是一個曾經認識的陌生人。造化弄人,老天爺殘忍地把所有的傷痛加壓在我一人身上,懲罰他曾經對我傾盡生命的愛。
“外臣,畢守一,拜見,明皇,陛下。”我咬著牙跪了下去,像所有臣服在他腳下的人一樣。
“這位是?”他淡淡地問著姜卓,姜卓似乎在看我,聽到他的提問,忙說,“這位是我朝的文部宗正,上屆文試的狀元,畢守一。”
裝作不認識嗎?你明明知道我就是戚璟萱,你明明知道我就是那個日日在池塘邊只求見你一面的女子,你為什麼還能這麼冷靜,你為什麼還可以用這麼無所謂的態度問我是誰!聶明燁!你把我的十年當笑話一樣踐踏嗎……
“不如由孤陪陛下參觀追雲王宮如何?”姜卓提議。
“那就有勞陛下了,朕一直聽說追雲王宮冠絕當今,今天終於有幸得見。”他說著,就轉身和姜卓一起走了出去,沒有多看我一眼。
“王兒,你同來。畢卿似乎身體有所不適,蘇卿和葉卿先送他回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姜卓回過頭來說,蘇天博和葉文莫立刻退出了陪同的行列,走到了我的身邊。
滿是人的大殿只剩下我們三個,我的心就像被狠狠地摔倒了地面上的瓷器,刺耳地碎裂。他們兩個一左一右拉起我,扶著我走出明光殿。“守一,你到底是怎麼了?怎麼突然會……”葉文莫要說什麼,卻被蘇天博搖手阻止,殿外的陽光太刺眼,我只覺得一片刺目的白茫,便無力地昏了過去。
夢中,我一直在流淚,最後被喉頭難耐的苦澀弄醒,坐起來咳嗽。原來已經回到家中。
“小姐,你怎麼樣了?”夏夏撲過來拍我的背,我卻一把推開了她,沉聲道,“出去。”
“小姐,你不要這樣,我求求你。”夏夏朝我跪了下來,緊緊地抓著我的手,我用力地一揮,喝道,“我叫你出去你沒聽見嗎!”
夏夏愣了一下,一點點地鬆開我的手,忽又緊緊地抓住,“是他對不起你,不是你對不起他!你哭死,難過死,只要他沒有記憶,就絕對不會心疼你一下!小姐,你不要為難自己啊!”
我狠狠地甩開她,她一下子摔倒了地上,“你根本什麼都不懂,你什麼都不明白!”
“大人!你瘋了嗎!”湛鋒從門外衝了進來,抱起地上的夏夏,緊緊地護進懷裡,“你為什麼要拿夏夏出氣?她從頭到尾處處都護著你,你怎麼能這樣對她!”
“出去,你們都給我出去!”我大喝了一聲,湛鋒抱著夏夏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我奔下床,“砰”地一聲甩上門,然後靠著門無力地滑坐到地上。我心中的野獸只為他而生,為他而長,我不知道哪一天如果關不住它,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