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我正在跟您的舊相識老範同志聊天呢,您要跟他說話嗎?”
“嘿,老於!”老範接過手機,“是啊,我正跟他聊天呢。你跟他共過事吧?”
一連幾分鐘,老範都是在認真聽著,偶爾點點頭說句“是啊”。他的手機音量已經開到最大,旁人幾乎都能聽到電話那邊老於頭兒的聲音,大概是在向老範講著他個人對陳超的看法。應該都是些正面評價吧。老範就那麼一直認真聽著,偶爾蹦出一兩個字。
最後,他終於說了一句完整的話:“當然,我會的。老於啊,這輩子我欠你個大人情。”
服務員端回兩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泡饃。金色的饃浸在香氣撲鼻的羊肉湯裡,與翠綠的蔥葉相映成趣。這美食將清晨的寒氣一掃而光。
“老於頭兒幹了一輩子警察,”老範拿起了筷子,“摸爬滾打了三十年,卻還是混在基層。你應該很瞭解老於頭兒吧,他可是個好警察,有能力,心也好。那麼棒的人才,埋沒了。哎。我雖說比不上他,但我也是很堅持原則的。”
“孔子還說過‘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陳超說道。
“老於頭兒剛才跟我說,你父親是個儒生。”老範夾了一塊泡饃放進嘴裡,“好多年前,我跟老於頭兒一起辦過一樁殺人案。那一次我因為堅持原則惹了大麻煩,最後是他幫了我。雖然說我對自己當時的選擇不後悔,但還是被調離工作崗位,成了一個片警。這對一個年輕警官來說是巨大的打擊,如果沒有老於頭兒幫我,我可能早就被整死了。所以,剛才從他那兒瞭解了你的為人和做派之後,我覺得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謝謝您對我說起這些。可您究竟在擔心些什麼呢?”
“梅老師的死有一些疑點。我剛才沒細說是因為——”說到這裡,老範清了清嗓子,“因為我這糟老頭子的記性也許不太可靠,畢竟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
說自己記性不好大概是為了挽回面子吧。陳超心想,看來提到老於頭兒的確管用。
老範接著說道:“再說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想查什麼,我不願隨隨便便就提起當年那些往事。”
“我理解。”陳超想起,當時向教授差不多也是這樣說的。
“我剛才是不是提到一個叫老張的人?”
“是的,您說那個老張害怕他老婆,就沒敢出門去救梅老師。”
“他關門之前看見有人鬼鬼祟祟地從梅老師房間裡溜了出來。他懷疑那人是老田,但又不敢確定。”
“老田?那個毛澤東思想宣傳隊頭頭嗎?”
“沒錯,就是你讓你同事去查的那個老田。”老範點了點頭。
“關於那天下午的事,當時有人問過老田嗎?”
“按照老田的說法,當時他正打算找梅老師談話,但那女人的精神狀態很不好,於是他就離開了。但是這說法根本站不住腳。老張說,他看到老田離開是在梅老師摔死之後,而不是在那之前。然而在那個年代誰敢審問他那種身份的人啊?總之結論就是梅老師死於意外,誰都不用負責。”
“派出所就沒查到什麼線索嗎?”
“當時的我跟你現在的年齡差不多大,”老範喝了口湯,“接到報案之後我很快就趕到了現場,拍了一些照片,還向包括老張在內的附近住戶詢問了一些情況。按照另外一位住戶的描述,事發兩三天之前的夜晚,他聽到梅老師房間裡有奇怪的聲音,只是他不想多管閒事,就沒向居委會和派出所報告。我認為這是一條很重要的線索。那個老田不可能無緣無故地進出梅老師家;再說,如果梅老師想求人幫忙,肯定會去找老田。那可憐的女人已經絕望了,當時只有去求老田才能救出自己的兒子。”
“您說得沒錯。而且老田作為第一鍊鋼廠的人,卻出現在第三鍊鋼廠駐音樂學院的宣傳隊,這本身就不正常,更別說他後來還參加了聯合調查組。”陳超說道。
“梅老師的兒子被釋放得很突然,我跟居委會的一位同志也談過這個問題。我聽說是老田親自下的釋放命令。他並未限定具體的釋放時間,因為當時那孩子發著高燒,所以那天下午就被釋放了。”
“這足以解釋那孩子在他自己家門口的表現了——他肯定看見不該看見的事情了。”
“沒錯。那樣的情景對他來說非常難以接受,所以他轉身就跑,所以他母親追了出來。只是梅老師忘記自己是光著身子的,滑下樓梯摔死了。”
“那孩子很愛他的母親,所以才會頭也不回地跑開,”陳超說道,“的確,這樣就都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