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太過分了!不過池海翔真的好可憐啊!紀瀾和我說的時候,我都聽得傻了,太殘忍了!”滕汐憤憤地說道。
煙焰側過頭,看著滕汐微微皺著眉頭的樣子。突然想起剛才黃昏的舞蹈室,木質的地板上灑滿暗黃的夕陽,滕汐穿著潔白的芭蕾舞裙穿梭在模糊的光影中,那個畫面就像古歐洲宮廷油畫般莊重美好。
“你生氣的樣子……很好看。”煙焰輕輕地說。
滕汐頓時感覺臉微熱起來,不太好意思地推了推旁邊的男生,然後埋下臉笑了出來。
煙焰輕輕地抬起手搭了搭滕汐的肩。
“放心,我已經教訓了欺負那個怪胎的傢伙。他們應該不會再去找他麻煩了。”煙焰摟了摟滕汐的肩,傲氣地說。
十七歲的煙焰,內心如驕陽似火般的煙焰,與這個城市、這個世界作對的煙焰。他本應該是該憎恨一切弱者的。在這個城市裡,如果弱小,就註定要受到欺凌和淘汰,這是煙焰的人生準則,也是在這個城市生存的準則。他一直想把這座城市像對手一樣踢倒在地,然後踩在上面去觸控新的天地。他原以為自己是一直憎恨著這座城市的,可後來卻發現,那種憎恨,也是一種熱愛。
——只是那時的我還不知道,那種熱愛和正義感,都是你帶給我的。
——滕汐。
13
這個城市的冬天雖然寒冷,但大部分的樓房都沒有供暖裝置。
當同學都離開教室後,教室便馬上寒冷起來。凝結在窗戶上的水汽也漸漸消失,氣溫一點一點地開始接近室外溫度。
幾個值日生在晚自修後清理完最後一畚箕垃圾,看了看還坐在角落裡的男生,叮囑了一句“離開記得關燈”,便嘻嘻哈哈地拎著揹包回家了。
空蕩蕩的學校。
空蕩蕩的教學樓。
空蕩蕩的走廊。
空蕩蕩的教室。
好像一切都靜止般,只有牆壁上的時鐘發出“滴答滴答”的微弱聲響,像是一個絕症病人在打著點滴。生命就這樣無助地、一點一點地流掉。
海翔合上畫冊,然後從課桌裡拿出一支繪畫專用的針管筆。透明筆身裡面暗紅的液體猶如鮮血般黏稠。
他拔開筆蓋,然後看了看筆尖,細小的一點,若是仔細看,視線便會變得模糊起來。
然後他猛地把針管筆刺向自己的胳膊,面板霎時像痙攣般緊繃起來。他咬著嘴唇,緊緊握著筆身,再一次刺了過去。胳膊上細小的紅色傷口開始滲出血來。鮮紅的肉被筆尖翻了出來,但那些傷口遲早會像胳膊上其他的傷口一樣,當週圍的細胞全部死去後,變成一塊灰暗的疤痕。
在刺了胳膊五、六次後,海翔咬著蒼白的嘴唇,艱難地把袖子捋了下來。
然後他用力地把自己的課桌一推,課桌裡的課本和文具嘩啦一下散亂一地。
教室外面冰冷的雨水吞噬著城市的夜色。
城市的夜色吞噬著人們模糊的影子。
模糊的影子吞噬著地面上慘淡的光影。
慘淡的光影扎進地表最深處。
那裡埋葬著被這個世界所忽略的,罪與德。
其實這個城市也是空蕩蕩的,你孤獨地站立在石頭森林裡,所有的人都戴著白色面具,你看不到面具背後猙獰的臉,圍繞在你周圍的,只有令你毛骨悚然的笑聲。《浮士德》中的惡魔靡非斯特對上帝說:“這個世界就是片苦海,永遠不會被改變。”
——為什麼我長著的是惡魔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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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疊境】(1)
1
下午5點半,無論是教室還是辦公室,都是最空的時候,相反,食堂就人滿為患了。
冬日最後的陽光來得比任何季節都要慵散。天空像是被物理過濾鏡過濾了一樣,由暗黃變為深紅,最後變成一抹泛著黑點的深藍。世界被光線和陰影分為兩半,它們之間沒有空隙,黑夜與白晝之間往往只有一線之差。世界漸漸被時間沖刷得失去了紋路,我們的痛苦在光滑的外殼上顯得清晰無比。
從教學樓往上看,六樓的數學辦公室裡沒有亮燈。
山嵐站在辦公室的窗臺前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發呆。
就在大約一個小時前,年級主任滿臉笑容地到辦公室裡來對新任教的山嵐噓寒問暖。這本應該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可年級主任隨口的一句“校長明確說了要多關照你一下”卻讓氣氛在瞬間變得尷尬和凝重起來。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