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咸陽、臨淄的精緻庭院相比。只是那草地樹林中的幾座茅屋,卻是實實在在的別有情致,看得蘇秦嘖嘖讚歎。
黃歇笑道:“噢呀,屈原兄特立獨行,不愛廣廈樓臺,卻偏愛這草廬茅屋了。”屈原也笑了:“你倒是樓臺廣廈,湖光山色,卻偏偏愛到我這野人居來。”蘇秦慨然一嘆:“佔地百餘畝,草廬三重茅,縱然隱居,亦非大貴而不能。天下多有貧寒布衣,幾人能得此茅屋一住?”黃歇頓顯尷尬,黧黑的臉膛竟變得紫紅:“噢呀噢呀,此話怎說?原是小事一樁,先生卻竟當真了也。”屈原卻是默默的對蘇秦深深一躬:“先生濟世情懷,令屈原汗顏。”
蘇秦心下讚歎,連忙拱手一禮:“蘇秦唐突,敢請屈子鑑諒了。”
“噢呀,這是麼子一出?請請請,先生請進了。”黃歇呵呵笑著扶蘇秦走進了正中茅屋。茅屋廳堂寬大,六盞風燈照得屋中通亮。屈原拍拍掌,三名侍女便輕盈的進來擺置茶具。鼎爐、木盤、陶壺、陶碗,片刻間便在四張紅木大案上安放整齊。屈原笑道:“先生雅士,今夜我等便以茶代酒如何?”蘇秦本不嗜酒,自是欣然贊同。黃歇卻笑著擺手:“噢呀,你的茶太苦,我卻要淡些兒,茶醉可不好受了。”屈原大笑:“何等時刻,能讓你醉麼?今夜四爐,均是淡茶溫飲,如何?”“淡茶溫飲。”蘇秦點頭微笑:“屈子為清談定調,當真妙喻也。”
黃歇揶揄笑道:“噢呀,屈原兄竟也學會了清淡?嘖嘖嘖,奇聞一樁了!”屈原大笑:“知我者,黃歇也。得罪處,商請先生包涵。”
一直沒有說話的荊燕看看左右煮茶的四個侍女,又看看屈原:“大司馬,是否該屏退左右?”屈原揮揮手:“先生將軍放心便是,這幾個侍女都是啞女,不妨事。”
“啞女?”蘇秦臉色頓時陰暗下來。楚國的奴隸制遠遠沒有剷除,難道這個屈原,竟也在這美麗的茅屋園林中製作奴隸不成?一想到製作啞奴,蘇秦的心便是一陣劇烈的顫抖,身上驟然生出了雞皮疙瘩!只有那些精明可人的少男少女,才配被主人選定為啞奴坯子;被選定的少男少女,要被強迫吞下大小不等的燒紅的木炭塊,將咽喉發聲部位全部燒死;而後再天天服藥,使咽喉恢復吞噬功能;再由專門的歌舞師訓練她們如何用身體動作表達各種意思。許多主人制作出啞奴,並不是自己使用,而是用來行賄或換取更多的黃金地產!蘇秦在洛陽時,一個老內侍曾經帶他看過一次王室尚坊製作啞奴,當那個美麗少女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叫聲時,蘇秦當場就昏了過去……至今,蘇秦依然不能忘懷那毛骨悚然的情景。屈原若有如此陰鷙癖好,如何能與之共謀大計?
看看蘇秦神色驚愕,黃歇哈哈大笑:“噢呀噢呀,屈原兄這是從何說起?先生聽我說了:這四個啞女呵,都是屈原兄在奴隸黑市上強買回來的。為此,屈原兄還殺了一個族長,差點兒被削爵。買回啞女,屈原兄便請來樂舞大師教她們舞技,還教她們識文斷字,對她們就象親妹妹一般呢。昭雎丞相幾次要重金買這幾個啞女,屈原兄堅執不給。他呵,要將這幾個啞女送到太廟做樂舞女官。可這幾個女子呵,寧肯餓死,就是不離開屈兄……”說到後面,黃歇竟是唏噓不止。
四個煮茶啞女一起回頭,殷殷的望著蘇秦,那種熱烈的期盼是不言而喻的。蘇秦怦然心動,肅然拱手:“屈子情懷,博大高遠,蘇秦多有得罪了。”屈原淚光閃爍,慨然一嘆:“蘇子何出此言?以此罪屈原者,大義高風也。只是我楚人苦難良多,國弱民困,屈原不能救蒼生於萬一,此心何堪哪!”
驟然之間,蘇秦覺得自己遇到了一個難得的奇才。此人才華橫溢,品格高潔,胸襟博大,志向高遠,更有激情勃發,當真是楚國的中流砥柱!有此人在楚國當政,六國合縱便堅如磐石,強秦的光焰便會迅速黯淡。心念及此,慨然拍案:“屈子謀國救世,為天下立格,蘇秦願與屈子攜手並進,挽狂瀾於既倒!”
“好!”屈原慷慨激昂:“壯士同心,其利斷金!屈原願追隨蘇子,雖九死而無悔!”“噢呀,苦茶一盞,明月做證了。”黃歇不失時機的笑吟吟站起。
三人陶碗相碰,汩汩飲下了一碗碧綠的茶水。黃歇笑道:“噢呀,我看還是說說正題吧,六國合縱,談何容易了?”“各為國謀,公心自當本色。兩位有話明說便是,蘇秦不會客套。”
“敢問蘇子,六國合縱,相互間恩怨如何了卻?”屈原立即正色發問。
此一問正在要害。蘇秦遊說合縱的真正難處,也正在這裡。秦國的威脅,目下已經不難為各國承認,結盟抗秦也不難為各國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