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來他才是路人麼。
一邊戎子哪想得到他心裡百轉千回,見他好像真給自己打擊慘了的樣子,張嘴想說什麼,又停住了。
罷了,這傢伙本來就笨,自己又沒說錯什麼。
他兩人各懷心事地坐在一起,夜漸深。穀梁米腦袋一直沒抬起來,埋啊埋啊,埋到後頭就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本來連著兩夜不休息對戎子來說還沒什麼,但今日為了請那幾道蓄靈符,放了幾硯血,催發時又耗了極多靈力,此刻逐漸覺得困頓起來。
陰晦沉悶的夜,不知潛在何處的敵人,未知的明天——所有的焦躁和煩鬱,都在旁邊這人低低的呼吸聲中,在腦中身體裡叫囂的倦意裡,漸漸偃旗息鼓,淡淡渾成一片,越壓越低,視野越來越模糊。
遠去的無數背影,表哥遺體上沾血的白布,上司桌前的花瓶,小孩時候的穀梁米抱著腦袋蹲在牆角,隨便爽朗的笑容,喪屍迎面而來的血口……無數的繁雜的片段自腦中流水般過去。戎子像陷進夢海里,掙扎不出。
恍惚間似有響動。
很輕的響動。戎子好像聽到了,好像沒有,想要掙扎著睜開眼去看,卻始終從那膠片般回放的夢境裡脫離不開。想動,卻發覺身體動彈不得。是被夢魘住了。
又是一陣輕響。
夠了……夠了!在腦中一聲大吼,戎子終於從夢中掙脫開來。已是大汗淋漓,臉白如紙。身子猛一顫動,連著把身邊的穀梁米也給碰醒。
穀梁米迷迷糊糊抬了頭來,疑惑地看向他。
我竟然睡著了!戎子驚想。竟在守夜的時候睡著了!
昏暗月色裡什麼都是朦朧,戎子低喘著氣看著周圍,地上桌上都是靜止不動的黑影,高低起伏的呼嚕聲入耳。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但隱隱又有些不安,像是發生過什麼。
“怎麼……”穀梁米聽他呼吸聲過急,擔心地把手按在他臂上,低聲問。
重重吐了口氣,他揉著太陽穴,擺擺手示意穀梁米沒事。
又突然放下手抬頭——不對,剛才夢中,好象確實有聽到什麼……
從懷裡摸出火符,剛要念咒點燃,就聽見外面、走廊的那頭,一聲刺耳的哭叫。小小細細的慘叫聲融在夜色裡,寒意登時入骨。
“老師!嗚啊——!!”
第 24 章
戎子手在穀梁米肩上一按,身體彈了起來,子彈般掠出門去。他此時腿上的傷好了大半,除了慢步走的時候有些瘸拐,彈跳時蹬點自如,只是得忍著撕扯的痛。
幾個起躍奔至走廊那頭,正好將從廁所衝出的一個黑影截在走廊邊、靠圍牆的小壩裡。
月色如洗,映清了對方。
那是一個頭發凌亂的高挑男子,沾血的亂髮遮了大半面容,只隱約可見俊朗輪廓,月光下猩紅的眼睛泛著光。它衣不蔽體,僅有幾塊破布爛縷垂掛在身上。一身筋肉隆起,肌理分明。死灰似的慘白的面板上,沾染著淋淋黑紅血跡,還有一些新鮮的液體順著手腳下淌。
而被它右臂緊緊扣在懷裡的,是還在呻吟著的瑩瑩。
與那日的蔡致一樣,瑩瑩的腹部破了一個大口,腸體臟器垂了大半出來,沿著男子的手臂吊在半空中,往下湧著血。然而她卻還無比痛苦地活著,蒙了灰的眼睛望著抓著自己這人的臉,被血濡溼的唇上下開合著,發出黏糊的呻吟。
戎子臉色已然黑冷,掩不住眸中驚異之色。
是喪屍!
難道這就是季逸林?!
它沒有走?!還是走了以後再次進來?!
怎麼會藏在這裡?!
戎子的手發起抖來,呼吸加重,說不出是緊張還是憤怒,抑或其他。
季逸林,這個名字黑雲般聚頂不散這麼多日,噩夢般揮之不去這麼多日,今天終於現出真面目來!
然而情況容不得他多想多激動,以上種種也不過在腦中一瞬而過,就著衝上截住對方的勢頭,他抬手化出降魔杵,直衝對方頭顱逼去。
那喪屍停住向外衝的步子,身形一晃轉身避了開去,刷刷退出幾步。
戎子還要再逼,突然聽得瑩瑩虛弱地一聲低喚。
那一聲喚後,對方突然將瑩瑩小小的身體丟在地上,俯身扣住了她的脖子。
見它右手尖利的指甲卡在瑩瑩脖上,戎子頓時不敢再上前一步,只喝道,“放開她!”
那喪屍像沒聽見一般,只低著頭看向瑩瑩血淚模糊的小花臉蛋,喉嚨裡發出嘲嘲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