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似乎應了一聲。轉眼之間,“哐”“哐”兩炮,兩個青磚碉堡,在兩團灰藍色的濃煙裡象喝醉了酒似地歪倒下來。
“好呵!”“好呵!”岸上一片喝彩聲。
小船漸漸躍過中流,忽地象箭一般地射了下去。
“不好了!不好了!”
“快要碰到礁石上了!”
人們一片驚喊聲。
劉伯承定睛細看,那隻船果然向一塊露出水面的面目猙獰的礁石迎面撞去,心不由陡地一緊。幸好船工技術高超,將舵一轉,貼到了礁石旁邊。船雖然沒有撞碎,但卻被石頭卡住,動轉不得。這時,只見幾個船工跳到礁石上,用背緊緊頂著船舷,兩隻腳奮力蹬著礁石,另外幾個船工也奮力地撐著篙,費了很大力氣,才離開險境。
終於,船正正地挨著渡口靠岸了。劉伯承和聶榮臻都擎著望遠鏡聚精會神地觀察。只見戰士們紛紛躍到岸上,剛剛爬上那條不過一尺來寬的石級甬道,他們身邊好象一起落下十幾發炮彈似地,轟轟隆隆掀起一片巨響。頃刻間,十幾個戰士全被一大片濃濃的藍煙掩蓋住了。
“糟了,這是什麼東西?”聶榮臻心裡一沉,吃驚地問。
“很可能,是四川軍隊的那種滾雷。”劉伯承說。
藍煙漸漸散去,石梯上的人影蠕動起來,又頑強地向上爬著,在陽光裡還可以看見大刀耀眼的閃光。哦,原來因為石級很高造成的死角掩護了他們。
“這些鬼傢伙真行!”劉伯承不禁讚美了一句。
聶榮臻也現出松心的笑意。
但是,當戰士們剛剛要攀上石梯的頂端時,從三座房子的院落裡,黑鴉鴉地湧出了二百多人,哇哇喊著殺聲,挺著刺刀撲了下來。劉伯承的臉有點發白,忙喊:“叫趙章成快打!”
聶榮臻也喊:“快打!快打!”
楊得志極其敏捷地向炮陣地跑了幾步:“趙章成!快打!把兩發炮彈全打出去!”
楊得志一面喊,一面目不轉睛地盯著趙章成。只見趙章成不慌不忙跪下一條右腿,口中唸唸有詞地說:“不怨天,不怨地,也不怨我趙章成無情義,是上級下了死命令,我實在顧不得你們了!……”
正在他念念有詞的時候,楊得志喝道:“趙章成,你在幹什麼?”
趙章成並不回答,立起身,右腿邁出半步,閉著一隻眼象木匠吊線一樣瞄了瞄,把手裡託著的那枚炮彈呼啦裝到炮膛裡,接著“嘭”地一聲就飛上了大渡河的上空。這枚炮彈還沒有落下,第二枚炮彈又“嘭”地飛上去了。原來趙章成有一種特別高的技藝,他伴隨步兵衝鋒時,胳肢窩裡夾著炮筒,能夠接連使五六發炮彈同時升在空中,然後在敵群中象連珠炮似地爆炸,陣地沒有不奪取的。今天只有這兩發炮彈也只好如此了。在這危急的時刻,整個大渡河南岸的人們,仰頭望著這兩隻飛上空中的小黑老鴰,一個接一個地不偏不倚地落到了敵群。一群亂哄哄的敵人立時被兩團濃煙淹沒。煙霧消散時,已有一大片敵人倒在地上,剩下的爹呀媽呀地叫著四散逃命。這不啻給輕重機槍提供了一個最好的射擊機會。尤其是臉色黑黑的土佬,緊緊抱著他那挺重機槍,象多日不吃東西的餓漢,用標準的點射,把那些傢伙一個一個打得東倒西歪,不一時全削倒了。
“好哇!打得好哇!”陣地上一片喝彩聲,人們簡直象看什麼競技表演一樣鼓起掌來。
“這兩個龜兒子硬是打得好!”劉伯承連聲稱讚著。聶榮臻哈哈大笑,象他這樣放聲大笑也是很少見的。
人們清楚看到,攀上石級頂端的十七個勇士,正在山坡上散開,亮起大刀飛步而上。在接近圍牆時,他們紛紛把手榴彈投到圍牆裡,頃刻間三座家屋周圍,全是藍色與絳紅色的煙塵,緊接著,十七個勇士又紛紛跳到圍牆裡去了……
劉伯承與聶榮臻相繼放下望遠鏡,長長地吁了口氣,相視而笑。
“總算一塊石頭落了地了!”劉伯承說。
聶榮臻點點頭,掏出手絹,擦了擦額頭上亮晶晶的汗水。
那是剛才敵人反撲時急出來的。
這時,那隻滿身披著光榮的船隻,已經回到南岸,第二批勇士正紛紛上船。等到這隻船再度回來的時候,楊得志已經蹲不住了,走到劉、聶面前,說:“報告劉司令員,聶政委,我得要上去了。”
“再等一等吧!”劉、聶都笑著說。
“不,敵人還有可能反撲,沒有指揮不行!”
說著,他向木船跑去,不一時,就看見他那短小精悍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