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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己是一朵蒲公英,風起的時候,隨風四處漂泊。走新的路,看新的風景,認識新的事情。那麼一生,才不白過。

我知道雅浩所說的新路,新風景,新事情,都是他一直想去的地方。

例如古巴的向日葵花田,例如其他。

我開啟雅浩遺留在古巴小屋的畫冊。裡面有一頁被折起。布宜諾斯艾利斯瀑布。

黎耀輝說,他一直以為站在瀑布下的,一定會是兩個人。但最後,他還是獨自一人站在那裡。

雅浩,你是否也是一人站在水花飛濺的瀑布下,抬頭看天?

阿根廷這個不算發達的國家,淳樸的異國風情和到處充斥著黑白人種的街頭裡,我這個過客,猶如是一個突兀穿插其中。

我登報,去旅館,去酒吧,去華人的聚居地,一處一處地方,細心地找。手執一張照片,為之焦頭爛額,奔波勞碌。

無果。

一個月後的清晨,我醒來後,起程去布宜諾斯艾利斯瀑布。

從高空墜落的水花打入我乾澀的眼中,那種刺痛有暢快的感覺。我知道這瀑布下,孤獨地佇立過三個人。

黎耀輝。魯雅浩。魯之信。

離開瀑布,我到了世界的盡頭。南美洲最南邊的燈塔。

我站在寒風撲面的燈塔上,看冰霜鋪地,看浮冰漂流。目光迴轉,最後停留在不遠處的一個玻璃瓶上。我把它撈過來,拔開玻璃瓶的木塞,把裡面的紙條取出來,展開一看。

雅浩的字跡。

我彷彿看到雅浩迷惘的眼神,他在說,之信,有人說,有些人一旦分開,便永遠不會再見。我們是否也是這樣?

“不是。肯定不是。”我喃喃自語,站起來望向南方,那裡是一個盡頭。“雅浩,我們都沒有將愛遺棄在能埋葬一切的世界盡頭。我們緣分未盡。”

離開阿根廷,我去了保加利亞。

那一片紫色的薰衣草田,在其中活潑跳動的水靈少女,一把長髮在風中飄動的宛如水中的海藻,一身潔白的連衣裙隨風飄揚。

青春可人。

我環視四周。我想看看,雅浩此刻是否也在某個角落看著。

保加利亞一直下,就是羅馬。

那裡有雄偉的鬥獸場,健壯的鬥牛,和一望無際黃金稻田。

電影裡面角鬥士伸手撫過被風吹的如黃金波浪般起伏的稻田我一直找不到,我只能坐在喧譁的鬥獸場中,用攝象機往在場的每一個觀眾席的角落拍去,尋找我一直尋找的人。

在場的面孔,我所看到的面孔,都是陌生的面孔。最後,我的攝象機只能抬頭望向高掛在空中的太陽,拍烈日當空。

只有它,才是我熟悉的面孔。

隆冬的時分,我到了法國。我終於找到了雅浩停留過的地方。一間中菜館。

當我順著線索來到這裡,向老闆娘出示雅浩的照片的時候,她祥和的眼睛一亮,問我是否叫之信。

我激動起來,立即追問雅浩的下落。

婦人眼神一暗,她嘆氣道,孩子啊,你來遲三天了。

我閉上眼睛,心彷彿被車輾過。碎的一塌糊塗。

雅浩,他……他好嗎?我睜開眼睛,聲音嘶啞著問。

婦人一怔,搖頭為我娓娓道來一切。那孩子受了不少苦啊。他白天在這裡做侍應,晚上的時候到西餐廳拉拉小提琴或者彈彈鋼琴,深夜的時分到酒吧做酒保。節分省文地把工資一分一分地存下來,作路費。

我聽了心痛的無以復加,我不能想象雅浩為了三餐溫飽而奔波勞碌的樣子。雅浩是那樣的驕傲,他曾經是一個管理高層,他看的應該是一大堆數目龐大的合作檔案,寫的應該是能夠影響城市建設的規劃,但現在,他和一般社會草根階層無異地做著廉價勞工,僅為生計。

婦人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雅浩很重視他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有一次有人對他無禮,糾纏間戒指被甩到河裡,他立即跳下去,不顧別人勸阻地找了三日三夜,找到的時候立即就被送到醫院。

婦人頓了一下,語氣痛心。那次的肺炎,差點要了他的命。

說著,婦人伸手溫柔地為我抹去臉上不知何時滑下的淚水。孩子,雅浩真的很愛你。我不知道他去了那裡,但我相信仁慈的天主會保佑你們。我會為你們祈禱。你去找他吧。

我覆上婦人捧著我臉的雙手,報以肯定的目光。

但,上帝真的仁慈麼?還是他太忙,根本沒有空給我們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