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敝縣有名的蒲扇……”只見他掀起幾張蒲扇來,下面瑞靄千條,分明是幾塊白玉。
所有土產,都只裝了上面一層,屠縣丞略略一掀,露一眼下面的財帛,然後重新又給蓋上。是勳乍見到這些財物,幾乎是本能地抬起袖子來擦了擦口水,嘴裡還撇清:“啊啊,不想貴丞倒知道我最喜食臘肉。成陽的臘肉很有名嗎?那倒要仔細品嚐一下了。只是……貴丞的禮太重了,有一半就足夠了……”
“這個……”屠縣丞微抬起頭,瞧一瞧是勳的表情,心下坦然,忙說,“不是我一個人的,還有縣尊的,共盛一箱,上官也方面攜帶。”
“這樣啊,”是勳急忙朝耿縣令作了個揖,耿縣令離席還禮不迭,“如此便卻之不恭了。只可惜今日未能得見黃縣尉……”
“黃縣尉晚間應該能夠趕回來,”屠縣丞自以為明白了督郵的心意,急忙說道,“相信他也會有一份心意的。”
“這就太叨擾了,哈哈哈哈~~”是勳一邊笑,一邊心裡在矛盾:這份禮物,老子究竟是收呢還是收呢還是收呢?
盧洪白天跟是勳說“守株待兔”之計:“人無慾方能無畏,那些貪官汙吏,整日戰戰兢兢,既怕官位不保,又怕財貨被抄。是以某些督郵行縣,便張傘蓋、乘華車,入傳舍而不查官庫,單等著一縣長吏送賄上門……”
是勳心說那不就是程立的行縣第一法嗎?這老子明白啊,你究竟想說些啥了?當下耐著性子聽下去,只聽盧洪又說:“長官雖然清廉務實,與那些敗類不同,但縣內的貪官汙吏卻無法分辨。如今長官又揪住寧可一案不放,恐怕在那些汙吏們看來,是為的索賄了……”
聽到這兒,是勳終於回過味兒來了:“你是說,我只要在這兒等著,他們自然會送賄上門?”盧洪點頭:“不錯,到時候便可行文郡中,彈劾他們賄賂上官之罪。以曹濟陰之明,及其對長官的信重,彈劾必準,如此,便可懲治這些汙吏了。”
是勳還沒有表態,吳質先在旁邊問:“如此,可能救得下寧可的性命嗎?”盧洪搖搖頭:“恐怕不能。”是勳就問吳質:“汝究竟是要助某剷除害民的蠹蟲,還是隻想救寧可一人?難道那寧可與汝有何關聯不成嗎?”吳質聞言,一張臉憋得通紅,好一會兒,才囁嚅地回答道:“並無關聯,但都居於一鄉,年齡相若,少小便即相識,實在不忍見他無辜受戮……”
是勳一拂袖子,順口就來了句未來(北宋)的話:“一家哭何如一路哭?”可是轉念再想想,這兩者之間好象根本沒什麼必然聯絡。寧可啊寧可,你就安心地去吧,老子會給你報仇的……可是等等,怎麼報仇?就算行賄上官,貌似最重也不過罰銅、去職,然後那幾個貨轉過臉就喜笑顏開地去享受寧家那萬貫家財……
第十三章、口舌之間
是勳望著這一箱子的財物發愣。絹帛唉,黃金唉,白玉唉,這得值多少錢?幾萬錢總是有的吧……想不到這些貪官汙吏出手還真大方。嗯,估計自己咬住寧可一案,在他們看來,就是督郵給的下馬威。這樣好,很好很好,這比普通的行縣第一法可賺得多得多啦——程立自稱能吏,就想不出這種妙計來,還是老子……老子有貪官汙吏的天然資質?
該怎麼運用這筆財物呢?用來彈劾成陽的縣令、丞?那就必須得把財物交出去了,可實在有點兒可惜啊。雖說曹操給自己贈了莊院還置了地,終究誰都不會嫌錢多,況且自己與他人不同啊,自己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哪,要改良造紙術,要發明火藥,要發明炒菜……科研經費不充足那可啥都幹不成。要不要乾脆就收下來呢?那些貪官汙吏總有一天會遭受報應的,正不必由自己來摘掉他們的烏紗,再說了,就算彈劾了他們,也救不回寧可的性命來不是嗎?
哦,等等,可是這麼一來,自己也變成了貪官汙吏,會不會也受什麼報應呢?……啊呸呸,老子是個無神論者,無神論者不相信報應!
他忍不住就要擦口水,轉過頭去瞧瞧盧洪,就見那傢伙面沉似水,拱著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再瞧瞧吳質,只見對方目光中流露出的只有憤怒和哀傷——憤怒,大概是因為成陽長吏行賄如此大方,可見貪贓的數目更不會小;哀傷,大概是想到終究救不下寧可的性命……
盧洪此人,在歷史上藉藉無名,但此番跟隨來到成陽縣,他頭腦之清醒,料事之老辣,就很值得讚賞,比那雖然將來會位列上將、烜赫一時,但現在還壓根兒沒成長起來的吳質就要靠譜得多。自己可算是撿到寶啦,要怎麼才能從程立手裡把他給討過來,長久跟隨著自己呢?要不要先以財帛動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