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會她的生死,也不會去置疑糾纏她的承諾。
可是,就因為她,從他知道上京忘憂館桑慕卿名聲大噪的那一天起,他派出了漓心。
證實了那個總是以輕紗掩面的女子的真實身份以後,漓心便一直留在了忘憂館。
即便是做這樣令他自己不齒的事情,只要她安好,他不會有半分遲疑。
只可惜這些,她卻並不知道,他不會讓她知道。
她匆匆趕回上京,並不會知道,因為擔心,他在邪醫谷施完‘畫鬢如霜’之後,傷情大動,本該立刻入藏風樓閉關療傷十天半月的,他卻只用了五天,然後馬不停蹄的趕往上京,然後再一次的以毒壓傷,施針保她安穩。
她不會知道,他的身體已經一天天接近極限,所以才需要南承曜準備靜室,日日療傷。
本該是長時間的閉關的,可是如今的局勢,他放心不下她,所以只是每日入靜室幾個時辰。
他在她面前做出安然無恙的樣子,他知道此刻的她,再經不起任何神傷。
她問他的時候,我在一旁聽著,她說,我現在已經沒什麼大礙了,你不用天天陪著我的。我記得從前你都是隔幾個月才需要閉關一次,然後每次時間都不短,現在是不是因為我,每次都只閉關幾個時辰就急著出來,所以才要每天都去的?
我冷冷開口,王妃不要自作多情了,是我的‘畫鬢如霜’總欠火候,公子才不得不每日提點我一二罷了。
我為的,並不是她。
她的孩子,他是真的無能為力,就連她的命,也是他拼儘自己的性命才換回來的。
最後的針法,是我與淳逾意合力施出的,即便再怎樣的以毒壓傷,他終究不是神,所以那一次,他進靜室閉關療傷足足十天。
閉關前,他勉力交代我種種,出關後,他只是平靜的握著她的手,說,既然他不能保護好你,我會帶你離開。
就這樣吧,他不想讓她知道,只想讓她毫無牽掛的幸福,那麼我便成全他。
所以,我聽著他告訴她,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因為先谷主的囑託時,什麼話也沒有說。
所以,那樣多的事情,我統統都不會告訴她。
所以,她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個世間,有一個人,那樣深的愛她。
幸或者不幸?
我看著他們,或彈箏,或漫步海棠花林,話語並不多,時而相視一笑,那一刻,我只願時間從此靜止。
她夜夜挑燈研讀醫書,甚至不惜引血入藥,她以為他不知道,他又怎麼會不知道。
就如同她知道,他仍然時時以毒壓傷一樣。
只是為了能讓對方覺得好過些,他們都假裝不知道。
從他不再進藏風樓,只為了多一些能與她相伴的時光開始,我便知道,他的性命,已經漸漸走到了盡頭。
或許,他們也都明白,只是沒有人會說出來。
我曾有過這樣極端的想法,在他離世後,一刀了結了她。
既然他放不下她,那麼她就該下去陪他。
他未必知道我所想,卻終是不會給我這樣的機會。
後來我終於知道,在今後的漫長年月,我將註定活在這毫無可戀的世間,替一個人,守著他一生的夢想。
他活著的時候,是一個世人仰望的傳奇。
等他死了,便成了這世間永遠也無法企及的神話。
這樣的人,即便是無法預知的死亡,他也要親手安排,不會允人打攪,即便是天,也一樣。
他點了她的睡穴,最後一次替她施“畫鬢如霜”。
其實“畫鬢如霜”治傷的功效是遠遠大於固本還原的,可是我並不想阻攔,我知道那是他想要做的。
她兩次墜崖,身體的積弱一直是他所掛心的,到了最後,他為她施“畫鬢如霜”,縱然不可能就此放心,卻也能讓他心底的牽絆少一些,所以,我不會阻止。
那女子在他懷中,他看著她的臉,眸光溫柔而眷戀,那樣不捨。
天色一點一點的亮了起來,她的睡穴再過幾個時辰就要解開,她就要醒來。
他驟然開口:“還不動手。”
目光卻依舊捨不得離開。
從小到大,我已經習慣了遵照他的一切指令,不管那指令是什麼。
我手中的“沉水龍雀”,穿透了他的身體。
他的面色安詳,沒有半分痛苦,唇邊緩緩的帶上了一抹淺淡的笑,眸光,依舊沒有移開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