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俊。”鯉魚妖打斷了鴻俊的思路,說,“你別擔心啦,老二一定不會有事的。”
鴻俊嘆了口氣,說:“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有些不安。”
鯉魚妖極力安慰,曾經瞧不起的李景瓏,如今已被它吹成了神一般,天上有地下沒的存在。鴻俊心情放鬆了些,此時外頭香玉撐著一把傘,站在通天浮屠門外。
“殿下!”香玉喊道。
香玉要行禮,鴻俊忙讓她不要客氣,平日裡驅魔司成員在,香玉與文濱很少主動過來與他們打招呼,現在其他人不在了,香玉便口稱“殿下”,一下讓鴻俊覺得親切了不少。
“你看我這身好不好看?”香玉笑著說。
香玉穿了一條絳色長裙,身上裹著裘襖,翻出雪白的狐尾領子,她轉了個圈讓鴻俊看,鴻俊笑道:“好看,你很美的。”
香玉說:“他們都妥當了,讓我來陪陪您。”
鴻俊知道大夥兒都擔心他,香玉便揀著自己與文濱平日裡的趣事,給鴻俊說了,大意無非是文濱呆頭呆腦的,什麼都做不好,平日還總是書呆子氣直犯傻。鴻俊聽了只笑道:“景瓏比我聰明多了,在他眼裡,我也總是什麼都辦不好。”
“我想要還沒有呢。”香玉自嘲道,“不過人各有命,攤上誰是誰唄,誰讓我喜歡他呢?”
“是啊。”鴻俊笑道,“攤上誰是誰,喜歡就好了。”
聽到這話時,鴻俊便看開了許多。
千鈞一髮
鴻俊與香玉、鯉魚妖一同看著外頭的雪。他的心漸漸地寧靜下來; 等待著李景瓏為他們帶來的,最終的結果。鯉魚妖珍惜地抱著那片龍鱗; 摸來摸去,還湊到嘴前蹭個沒完; 彷彿有了這片鱗; 成為龍的夢想便不再那麼遙不可及; 沾點龍氣; 日久天長; 便化作龍了。若不是因為鯉魚舌頭太短伸不出來,鯉魚妖應當恨不得把它給舔一遍。
香玉:“……”
鴻俊:“?”
“這是什麼?”香玉問道,其時鯉魚妖正艱難地把那龍鱗往嘴裡塞,奈何尺寸實在不對; 無論如何也塞不下去。
鴻俊解釋過其中恩恩怨怨; 香玉便道:“我聽老人家說,化龍可不容易呢,還得有人為它封正。”
鴻俊說:“封正。”
妖怪修煉得道時; 便需有人為它們封正; 傳說人是萬物之靈; 只有封正了; 妖怪才能得道,蛟方能化為龍。至於封正的方法,實在是十分奇怪; 只不過指著那物說一聲“你成人了”抑或“你化龍了”; 妖便能獲得奇妙的力量。
“殿下與它有緣。”香玉說; “興許就是它的封正之人呢,傳說這緣分,冥冥中早就註定了。”
“就像文濱那樣麼?”鴻俊細想起來,香玉與文濱彷彿也有種某種命中註定,自打他們相識以後,香玉才真正擁有了人的七情六慾、喜怒哀樂。
鯉魚妖卻聽不進去,滿眼中只有這龍鱗,片刻後問:“老二要什麼時候才行動?”
鴻俊搖搖頭,先前約定的時間,也許是一日,也許是數日,但只要李景瓏引發了地脈力量,七闕便定有感應,這段時間裡,他們都須暫時守在建築內。香玉陪著鴻俊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去為他們送吃的。
鴻俊則倚在窗邊,打了會兒盹,窗外大雪沙沙作響,他沉入了一個漫長的夢裡。那夢中,乃是無數紛繁迭出的,撕裂般的尖叫、慟哭以及怒吼。彷彿曾經在敦煌時所做的噩夢又回來了。
他夢見男人以匕首剜下身上的皮肉,老人躺入棺中,蓋上棺蓋。被吊死的女人臉色蠟黃,身下滴著血液。死去的,成千上萬的孩子們齊刷刷擠在洛陽的街道上,黑雲蔓來,他們一起開口,朝他發出淒厲的吶喊。
李景瓏的額頭在鐵柵欄上猛地一撞,醒了。
他實在是太困了,哪怕受刑前也總得睡會兒,否則恐怕碰見安祿山時,已無力再戰。天依舊黑壓壓的,辨不出睡了幾個時辰,他最怕的就是安祿山甚至不打算審他,直接將他押送回長安。
但他猜測安祿山不會這麼做——畢竟驅魔司的部下們逃了,若將他押出洛陽,徒增變數,夜長夢多,他打賭安祿山一定會盡快解決。
兩隻妖怪正推動著裝他的籠子,拖著他離開大殿,李景瓏馬上感覺到,正主兒要出現了。
他的雙眼睜開一條縫,被推過明堂中宏偉的殿堂,推過灰燼紛飛的走廊,風裡裹著灰黑色的小雪,帶著一股血腥的氣味。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無比地想念著鴻俊,甚至有那麼一丁點兒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