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已然哽咽,淚水流了下來。
可惜沒能見到爹爹最後一面,不知白髮添了幾許。
定格在記憶中的,永遠是那個笑眯眯的老爹爹,啃著雞蛋布丁,
嘮嘮叨叨“多添件衣裳”,或是“如花乖乖,再烤點兒羊肉串?”
襄山巍巍,如在眼前,
忘不了和爹爹一起爬襄山,他精神健碩地走在前面,我氣喘吁吁地跟在身後,時時不懷好意地踩著他的影子。
忘不了母親墓前的點點滴滴,忘不了人前冷峻精明的老父親,在母親面前就像小孩子撒嬌一樣,含含糊糊地念叨著舊事,久久不肯離去。
爹爹和娘娘,終於團圓了——他已經在寂寞中等了二十多年!
一凡,我的身邊,只有你了!
淚水如溪流般奔湧,溼透了衣衫。
“如花……”一凡慌亂地擦著我的眼淚,欲言又止的神情如此熟悉。
“一凡,直說吧,還有什麼?”我壓抑著胸痛,努力平靜地問道,隱隱有一些很壞的預感。
一凡猶豫了——張口欲言——再猶豫——他把我緊緊地抱在懷裡,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如花——孩子……沒有保住……”
我咬著嘴唇,不能言語。
完全沒有痛的感覺,似乎靈魂已經縹縹緲地離開了這個軀體,冷冷死去。
口裡淡淡的血腥,喚醒了神志,原來一不小心咬破了嘴唇。
我的孩子,已經三個月了,該成形了,我卻仍然留他不住。
對不起,媽媽沒有保護好你!
一日之內,竟失去了人生最親近的兩個人。
一凡的臉色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憔悴和無措。
一直以為他就是那樣,寵辱不驚中淡淡的憂傷。
然而此時的一凡,卻連頭髮都有些凌亂,白衣揉得滿是褶皺,臉色煞白。
“一凡,沒關係。想知是一種緣分,錯過是另一種緣分……”
我努力地朝他笑一笑,一滴豆大的汗珠卻滾落在床單上。
女皇果然不是有利美容的職業啊!
一凡輕輕地抱著我,別過頭,似乎不敢看我的臉。
難道還有什麼瞞著我!
“一凡,是不是……以後都很難再有孩子?”
沉默……
原來如此……
心裡一沉,大概我所得太多,連上天都看不慣我的幸福!
再也不能作母親了嗎?
有些悽然,有些絕望。
望向一凡,對上他的眼睛,竟從中找到了從來沒有過的慌亂與無助。
“如花……”他說不下去了,聲音顫抖。
原來你也有詞窮的時候啊~
不能倒下,不能倒下!這個念頭一遍又一遍地敲打著心扉!
我掙扎著喊出了聲:
“一凡,不准你納妾!就我們倆,走遍天下,我也不會放手。”
“如花——”他抱住我,渾身顫抖,淚水濡溼了背上的衣衫。
“都是我的錯……如花……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我自己來承受,為什麼……”
“笨蛋,沒聽說過嗎,好人不長命……”我努力地笑了,微笑牽動著嘴角,牽動著傷口,終於感到了心口的疼痛。
彷彿死去過一回,但是活者的人,還要繼續活下去!
邊關已穩,一凡遠赴襄陽奔喪,我卻被關在密不透風的屋子裡養月子。
夜深的時候,覺得特別冷,果然春寒凜冽。
一凡在襄陽見到了無沙,熙王位階最高,已經控制了大部分邊防軍。
一凡帶回了爹爹最後的親筆書信,零零總總,託付軍中要務,唯獨對無沙隻字未提。
奔喪回來,一凡帶來了許多以前自己閨房裡的小東西逗我開心。
平時他幾乎寸步不離地陪在我身邊,親手照料衣食起居,像是要補償什麼似的。
不時安排小華、尚元常來看我。
小夏也來過幾回,扭扭捏捏,講著不熟練的笑話,真是可愛。
晚上,他總是緊緊地抱著我入眠,彷彿一鬆手就會失去。
“一凡,別擔心,我已經沒事了。”
他不說話,拿臉頰蹭著我的髮鬢。
親密的滋味,卻讓我有一種錯覺,彷彿下一秒,一切都會像幻影一樣消失……
一場大戰總算結束了,安頓邊關、救濟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