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鎮定,越是將話說的稜模兩可,厥隱會對他將信將疑!
說到底,他太瞭解厥了,厥有多聰慧多疑,也只有他這個與他一起長大一起同生共死的自己才明白,哼,她蕪邪怎能及的上,又怎能相提並論?!
思及此,他揚起了憐憫的笑容看向了蕪邪,他現在就是讓她好好嚐嚐,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榛!
蕪邪垂了頭,不再望著蔑視她的厥隱,手,撫上了只剩冰冷白骨的臉頰,聲音像被誰撕碎過,“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謊言編織的美夢嗎?玥夕如是,白月如是,若兒如是,溫鬱白如是,南宮洛如是,就連曾說過,要用性命保護沫兒的爵大哥也如是了麼?”
完好的左頰滑下一滴血色的晶瑩,折射著厥隱慌亂的倒影。愛夾答列
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裡,忘我的說著,“三生十世的記憶,就像泡沫一樣脆弱的彈指可破,如果可以,我多不想將記憶拾回,只需留著現在的記憶,只需記得哥哥的慘死,只需記得母后的慘死,只需記得揹負冥界的一切,往事既然這麼易碎,那為什麼老天還要開這樣可笑的玩笑?!我知道,自古以來正邪不兩立,我不想做爵大哥的絆腳石,以前不會,現在,也不會”倚。
說著,她已漸漸抽出倒插在地的碧落橫在了脖頸上,嘴角摸出一絲清澈的笑容,“若能再有一世,我只願做恣意江湖的巫沫,這便是我與爵大哥在景澄湖畔放河燈時,許下的心願”。
話音一落,她雙睫一閉,手中鋒利的劍刃割破了她長頸的半邊肌理,當劍刃無情的就要割斷血管時,一隻大手用力的握住了劍鋒,利刃割進了她的每一根手指和掌心,鮮血宛如攀附在墨劍上的血色藤蔓,黑紅如此分明,刺痛人心。愛夾答列
蕪邪驚愕的抬頭望著他,眼中閃過無數情緒,有喜悅,有不忍,有難捨,最終只被一抹決絕吞噬,語氣近乎哀求,“放手,放手吧,我是罪有應得的”。
厥隱微微一窒,頭卻搖如浪鼓,握著碧落的手掌反而力道更大,劍刃已是切進肌理,幾欲要將骨頭都切了斷,他卻好似麻木的沒有半點知覺,琥珀的瞳孔只知一味的凝視她,“不要,我不會放手,再也不會!”
話到末尾,他的另一手已撫上了她的白骨面頰,涼冷的觸感揪痛著他的心,語中似有哽咽,“我依然是你的爵大哥,永遠都是在暗牢中護你的爵大哥,永遠都是在床前守著你的爵大哥,永遠都是在擁擠人群裡揹著你的爵大哥,永遠都是在景澄湖畔與你放河燈的爵大哥,從未,變過”。
言及至此,他緩緩蹲下了身,靠近她,沁涼的唇吻在了她白骨的面頰上,久久,沒有再動。
劍,無聲的滑落,卻在碰地的剎那間,響起萬般清脆。
血紅的淚珠濺在了劍身之上,濡溼了劍身,滋潤了他殘留的鮮紅,再與那鮮血,融為一體。
“爵大哥”,她霍地倒進了他的懷裡,像是尋到了遺失許久的港灣,再也不堪重負,卸去了所有包袱,只為貪戀他這唯有的溫暖,閉上了雙眼。
厥隱卻是驚慌失措的晃了晃她的雙肩,“沫兒,沫兒你怎麼了?!”
她的面容即使萬般悚然,但在這一刻,卻端的是萬般純瑕,萬般的沉靜,那嘴角噙著的微笑,無不說明了她的滿足,只是,她卻再沒有被這樣焦急的呼喚驚醒,熟睡的,像是沉睡多年的腐骨。
厥隱驚慌失措的抱起了她,瘋狂的迅速化身成星,落入了凡塵。
看著他迅速融入黑夜的殘影,白羽怔了很久,直到星宿歸來,直到晨光破曉,直到陽光灼痛了他的眼,方才漸漸甦醒。
白如薄紙的唇宛如曇花初綻,露出一絲稍縱即逝的苦澀。
爵,你終究為了這個女人拋卻了你本該履行的一切,那麼,我是否為了你,也該拋卻一切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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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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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彈指間的流年,多少物是人非,多少如沙記憶,但是,它們究竟有沒有悄然溜走,亦或是,抓的用力了,就能永遠抓牢了?
這個答案,誰也不知。
也許是,也許不是,好比今晚皎潔的月,陰晴圓缺,反覆不定,正如,那個人吧?
“呵,又想起你了呢,月淺。”望著窗前揮灑在那盆蝴蝶蘭上的月光,她笑的卻是無窮的清冽,好似她記起的,言及的,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