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可別去看電影。”
“我懂。要不就出去散散心吧?沒下雨,天氣好極了。”
“昨天可下雨了,”伊斯克拉嘆了口氣,“眼看著鮮花被打溼了,顏色暗了。”
“他真是鬼迷心竅,幹出這種盜用公款的事……你倒是穿衣服呀!”
“薩什卡,你確實知道他盜用了一百萬嗎?”伊斯克拉邊問邊順從地穿上大衣,有時她也喜歡別人對她發號施令,只不過這種時候並不多。
“沒錯,”他話裡有活地說,”我們廠子的人都知道。”
“真可怕!……你知道,我在他家吃過高階點心,還吃過巧克力。不用說,這些東西都是用這一百萬盧布買的了。”
“你以為怎麼著?哼,除了小偷,誰還能天天吃上高階點心?”
“真可怕!”伊斯克拉又嘆了口氣,“咱們上哪兒去?上公園?”
公園裡所有娛樂設施業已關閉,售貨亭也封上了,長椅都被歸攏到一起。園中的樹葉無人清掃,在腳下發出哀怨的沙沙聲。
伊斯克拉詳細地講著安葬的經過,講到藍德斯和野薔薇,講到校長和他在維卡靈前的演說。
聽到這兒,薩什卡不以為然地搖搖頭:“他講這些可是多餘。”
“怎麼是多餘?”
“他是個好人。可惜了呀。”
“可惜什麼?為什麼說‘可惜’?”
“他要被撤職的。”薩什卡非常肯定地說。
“照你這麼說,就該保持沉默,明哲保身啦?”
“不該去鋌而走險。”
“不該去鋌而走險!”伊斯克拉難過地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你多大歲數了,斯諾梅斯金?一百歲啦?”
“問題並不在這裡,不在年齡,而……”
“不,問題就在這裡!”伊斯克拉毫不客氣地喊道,“周圍要都是老頭子才舒服呢!個個都捂著自己病弱的肝臟,個個都只盼望活下去,但是對怎樣活得象個人卻連想都不去想。一點也不去想。所有的人都苟且偷安,謹小慎微,惟命是從,生怕出亂子。這絕不是我們要乾的事!我們的國家是世界上最年輕的國家,你永遠也休想變成老頭!”
“這些話都是柳別列茨基講給你的吧?”薩什卡突然悄悄地問她,“嗯,那你就別再去說了,懂嗎?”
“你原來還是個膽小鬼哪?”
“這‘還是’是什麼意思?”
“就是‘外加’的意思。”
薩什卡不自然地縱聲大笑起來:“聽我說,你說的這些全是空話。你們就會要嘴皮子,什麼‘第一點’,外加‘第二點’,可我們是幹活的。我們就是用自己這雙手為國家創造財富。我們……”
伊斯克拉猛地一轉身,沿著林蔭路向公園門口疾步走去。
“伊斯克拉!……”
她沒有放慢腳步,好象還走得更快了,只見兩條小辮子在身後不住擺動。薩什卡追上去,從後面抱住她。
“伊斯克拉,我剛才是開玩笑。我是裝瘋賣傻逗你開心的。”
他用嘴唇小心地觸了一下她的帽子,伊斯克拉沒有動,他放大膽子,用嘴唇覓著她的頭髮、後腦勺和裸露的頸項,吻了起來。
“你說我是膽小鬼,膽小鬼?所以我來氣了……你什麼都能理解,對吧?你是我的聰明姑娘,而且……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可我們還象孩子似的。我們都已經長大了,是工人階級了……”
他的兩隻手順著她的大衣模下去,觸到她隆起的胸脯,停了下來,小心地接了按——伊斯克拉象木頭人似的一動也不動。他更加放肆了,不但緊緊按著她隆起的胸脯,還不住地撫摩、揉搓。
“這就好了。這就對了。你是個聰明姑娘,你……”
伊斯克拉的腦子裡象有個大錘咯咯地敲著,心跳急劇加速。但是她鼓足勇氣,平靜地說:“真和那回在樓梯底下遇到的情況一樣。不同的只是我現在已經沒有誰家可去了。”
她從容地把薩什卡的兩手板開,頭也不回地走了。剛一走出公園大門,她就哭了。由於委屈和失望,由於多少天來埋在心底的痛苦,由於自己有意識地、堅定地選擇了孤獨,她哭了。直至來到家門口,也無法收住淚水。她習慣地在門口停住腳步,盡力擦乾眼淚,試圖使自己平靜下來,或者至少裝出點笑容;然而她既沒有平靜下來,也裝不出笑臉,只好嘆息一聲,走進房間。
媽媽坐在桌旁抽菸,象往常一樣,神情冷峻地在翻破了的列寧著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