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教育自己的公務員,期待自己的公務員。有時我又想,既然這個社會已經腐敗到極點,為什麼腐而不敗,腐而不爛呢?
周玉書又給了我答案,中國共產黨和中國政府正是還有這樣一些人在那裡知道或者不知道地頂著,所以貪官汙吏才沒有被人民起義推翻。可是像周玉書這樣的幹部和黨員還有多少?他們像恐龍一樣漸漸絕跡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把自己打扮得好像代表廣大人民最根本的利益、代表社會先進文化發展方向、代表進步生產力的基本需要的腰纏萬貫的腐敗分子。
這一切還可以持續多久?當一切都快要結束時,我又如何選擇呢?我知道法律站在他們一邊,所以我站在他們一邊。但我是說,當真正的時刻到來的時候,我會怎麼選擇呢?或者更具體更形象一點,當需要在周玉書這樣老人和我的廳長之間作選擇的時候,我會如何選擇?我知道按照法律,我會毫不猶豫選擇站在廳長那邊,可是到時我真會讓法律替我選擇嗎?我心裡真是永遠迷失了好人和壞人的標準嗎?
真奇怪,我怎麼會有這樣的形象思維和聯想?我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有種感覺讓我越來越覺得自己跟蹤的老人的親切和可愛,他的存在本身彷彿就證明了我當初選擇進入公安系統的正確,只是這些年我慢慢迷失了自己,現在我眼睛緊緊跟著周局長,這個被我跟蹤了一年多的人已經成為帶我走出人生迷霧的新的航標,我會抓著不放的。
那一天,當我一邊遠遠盯著蹣跚的老人,一邊陷入沉思的時候,他好像晃了一下,我以為是我走了神,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等我再看過去,老人已經軟軟地無聲無息地倒在地上。
我忘記了不得接觸跟蹤目標的工作紀律,一個健步跨出車子,向周伯伯衝過去。這個時候,我用眼睛的餘光瞥見至少有兩起躲藏在不同地方的人悄悄退了下去。我終於證實了自己的另外一個感覺,那就是一直以來,暗暗跟蹤周伯伯的不只是我。第十三章:往事並不如煙
那天文峰問我:“如果你是盲流,你會思考嗎?你是否會這樣思考呢?”
我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其實我自己也曾經是離開湖南來廣東找工作的,當初自己南下廣州時正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盲流。我當然會思考,只是大家都以為我不會思考。
我從小就想當一名記者,高中畢業後爸爸媽媽把積蓄拿出來供我讀自費的湖南師範大學新聞系。我暗暗下決心要當一名優秀的記者,要發掘事實,揭露真相,為民請命,做黨的喉舌的同時又扮演人民的耳目:把黨的指示傳達到人民,把人民所見所聞反映到中央。畢業後我一心投入工作,下鄉跑基層,一個星期七天,每天從日出到深夜,幾乎沒有停過。我曾經坐公共汽車連續24小時深入湘西偏遠地區,採訪一戶戶赤貧的農民,那一張張被貧困扭曲的臉至今刻在我記憶裡;我曾經扮演臥底去發掘當地公安局和黑社會勾結敲詐勒索民眾而差一點被他們殺掉;我曾經為了揭露鄉長鎮長殘酷剝削農民霸佔人家妻女而長期在農村做蹲點調查……,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寫出了一篇篇優秀的採訪報告和社會焦點追蹤,可是也許是那些年眼見太多赤貧痛苦和不公正的緣故,也許自己畢竟是一名弱女子的原因,終於有一天我精神突然崩潰。我知道我無法再在湖南呆下去了。我來到了廣州。
這裡完全是另外一個世界,又好像和湖南不是處在同一個時代似的。我喜歡這裡,我很快恢復了體力,恢復了精神和幹勁。我開始找工作,我年輕健康,具有標準湖南美人的臉蛋和魔鬼身材,而最主要的是:我有大腦。這大腦不但充滿理想和幻想,而且會思考!
報考應聘的多個工作幾乎都成功,從幹秘書到高階營銷人員,我一干就上手,無論是在考試或者面試,抑或在試用期間,我都很快向主考官和老闆證明我是有腦子的,我會取得成功,我不會讓他們失望。
但一個個老闆卻很快讓我失望。不久我就發現,在這個城市,美麗的外表和美麗的內在是互相排斥的,如果你有一個漂亮的臉蛋和豐滿鼓脹的大胸脯,你就不需要一個大腦了;而如果你兩者都具備,而且那大腦又會思考,那你就會痛苦不堪。
當我知道老闆們招納我是因為我的外表和大胸脯而不是想利用我的大腦時,我堅決地辭掉了一個個工作。我想找一個可以使用大腦的工作,找一個老闆不是盯著我的外表和大波而是欣賞我大腦的地方。
我重操舊業,《南方週報》的老闆吳力超錄用了我。我的條件是不要讓我報道那些讓人痛苦的貧窮和讓人憤怒的社會陰暗面。吳總編笑著說:你這麼漂亮,當然是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