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我他媽讚美你!”庫尼趴在地上有氣無力地說。威廉死死地踩著他,根本不讓他起身。
陶野有些猶豫了,他選擇了傭兵這個職業,可是現在卻要相處時間不長的人幫他墊付高額違約金。八十萬美元啊,無論從事什麼職業,他一輩子都不可能還清。
陶野的目光在菲爾德和庫尼兩人之間移動,他們是生活裡彬彬有禮、戰場上冷酷無情的頂級傭兵,現在他們用自己的高尚品格反駁了人們對他們的非議。
錢對軍人來講,永遠都不是最重要的。
感動在陶野的血管裡激流衝撞,和離開部隊時淚流滿面的痛哭不同,他現在同樣面臨著離別,有些陌生的感動卻讓他陣陣心痛,像有千萬根鋼針刺進心窩,不停攪動。
“倔驢,聽我一句勸吧。”歐陽鐸換了一種腔調,“你倔,你耿直,這沒錯。在部隊的時候惹了事,大隊長給扛,大隊長扛不了,軍長給你扛,那是天經地義的。哪個軍官不護犢子?現在不同了,加入傭兵是你自己的選擇,為什麼讓別人幫你承擔責任呢?八十萬美元啊,你知道咱們大隊一年的生活補貼才多少嗎?”
就像迷途的羔羊,在深夜被獵人追到了懸崖邊,陶野左右為難,但內心痛苦的掙扎還是讓他肯定地說:“我要離開!”
“好!”庫尼躺在地上哈哈大笑,“倔驢,我佩服你!偶像啊!”
“好吧,你走。”歐陽鐸仍然沒有放棄,氣急敗壞地揮舞著雙臂說,“我問你,你能走多遠?離開了部隊,現在傭兵也不幹了,你到社會上能幹什麼?你告訴我。”
陶野眼睛一暗。他想起了在社會上度日如年的那段經歷,想起了穿著保安服的大海,他哭了整整一夜,但是清晨醒來還是要為千兒八百塊錢奔波。
“隨便乾點什麼吧,開個雜貨店什麼的。”陶野感到了心虛,現在就算開雜貨店他也沒有本錢。
“哈哈,開雜貨店,你他媽不嫌丟人啊?”歐陽鐸把自己的臉拍得啪啪作響,像是用力扇陶野的嘴巴,“老虎團的精英,黑桃小組成員,你他媽就回去開雜貨店?你軍人的榮譽感呢?你的鐵骨錚錚呢?好漢,別逗了!”
陶野身體猛地晃了一下,腳步後挪,歐陽鐸所說確實可怕,但讓他繼續留在這裡更加可怕,他無法面對殘酷的槍聲。
“離開,離開,離開……”陶野喃喃自語,聲音悲涼。
“不許走!”歐陽鐸在咆哮。
“你們不能強迫他!”菲爾德瞪大了眼睛,再次舉起了手臂。
“反了!都他媽反了!”威廉從腰間抽出指紋手槍,咔地一聲上膛,對著屋頂砰砰砰三槍。
威廉終於控制了局面,歐陽鐸趴在地上繼續做俯臥撐,菲爾德收起了飛刀,冰冷的月光順著鐵皮屋頂上三個彈孔傾瀉而下。
“傭兵的軍營也是軍營!”威廉環視眾人,“今晚我的命令是,閉嘴!”
《野槍》22(1)
月光如同冰冷的白霜,從視窗照進來,鋪在地上、床上,鋪在陶野沒有血色的臉上。
沙漠作戰靴放在床下,K57軍刺和老式Zippo打火機放在床上,這是陶野的全部家當。明天,他會帶著它們離開這裡。
四個男人或躺或靠在床上,歐陽鐸用枕頭蓋著自己的臉,一會發出陰森森的冷笑,一會又發出神經質的哭聲。
庫尼和菲爾德面對面地抽著煙,庫尼抱著陶野給他的那條中南海香菸,壓低了聲音對菲爾德說:“我一直以為你是條沒有人性的蛇,看來我錯了。”
菲爾德幽幽地看著庫尼,忽然笑了:“色棍都開始做善人了,我就算是條眼鏡蛇也該出來曬曬太陽了。”
陶野悄聲走到兩人面前,左右手抱住他們的肩膀,聲音像心事一樣沉重:“幾十萬美元買條煙,這對你們不公平。”
“錢對我來說是衡量自身價值的體現,除了這點什麼用也沒有。”庫尼舔了舔嘴唇說,“知道嗎,我可以做小白臉,有錢賺還有女人。”
陶野苦笑著拍了下庫尼的腦袋,如果不是親身經歷,他根本想象不到一向以嗜血聞名的哥薩克傭兵不僅幽默,還有一副比普通人更加真誠的熱心腸。
陶野看著菲爾德,沉吟片刻說:“鷹,感謝你。”短暫相處帶來的友情讓他感動,卻找不到合適的語言。
“不要和你同生共死的兄弟提錢,更不要說感謝,離開以後離槍遠點。”菲爾德聽到門外有沙沙的腳步聲,連忙躺下。
果然,威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朝營房裡掃了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