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米立刻回到飯廳裡,從小圓桌上拿起一隻獨放著的蠟燭臺,湊近飯桌上的蠟燭把它點著,然後舉著蠟燭臺,急忙走到小屋門口。
“來了,夫人,”他說。
“殿下上哪兒去?”狄安娜問,她接過蠟燭臺,把頭轉了過去。
“啊!上我屋裡!……上我屋裡!……您給我帶路,是不是,夫人?”親王興奮地說。
“我很樂意,王爺,”狄安娜回答。
她把蠟燭臺舉得高高的,走在親王前面。
雷米過去開啟小屋深處的一扇窗子,風從窗外猛刮進來,颳得狄安娜手裡舉著的那根蠟燭像發了狂似的把火焰和煙全都衝到處在穿堂風中的弗朗索瓦的臉上。
這一對情人,正像亨利想的,穿過一條走廊,一直來到公爵的臥房,然後消失在充當門簾用的那幅百合花帷幔後面了。亨利看到了所有發生的事,怒火不斷升高;然而,這怒火太強烈,反而使他的四肢發軟了。
可以這麼說,他身上剩下的力氣,只夠詛咒給他這麼殘酷考驗的命運。
他從藏身的地方出來,精疲力竭,垂著胳膊,兩眼無神,打算就這樣半死不活地回到城堡中他的套房裡去。
突然間,他剛才看見狄安娜和親王進去的那道門的門簾又撩開了,年輕女人匆匆地走進飯廳,雷米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好像單單等著她回來。她拖著雷米就走。
“走!……’她對他說,“走,一切都結束了!……”
兩個人都像喝醉了酒,發了瘋或者發了狂似的衝進花園。亨利一看見他們,又恢復了力氣,他朝他們奔過去。他們突然發現他站在小路當中,雙臂交叉在胸前,在沉默不語中顯得非常可怕,任何人在威脅恫嚇時都沒有他這麼可怕。亨利事實上已經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這時候如果有誰敢說女人不是從地獄派來玷汙世界的妖魔,亨利準會殺了他。
他抓住狄安娜的胳膊,儘管她發出驚駭的叫喊,儘管雷米的刀按在他的胸口上,劃破了他的肉,他還是攔住她。
“啊!您肯定沒有認出我,”他咬牙切齒地說,“我就是愛過您,而您不願意把愛情給他的那個天真的年輕人;您不願意把愛情給他,是因為對您說來,已經沒有未來,而僅僅只有一個過去。啊!美麗的偽君子,你這個無恥的說謊者,我終於認清了你們,我詛咒你們。我要對一個人說,‘我蔑視你’;對另一個人說,‘你叫我厭惡’!”
“讓開!”雷米用哽住的聲音喊道,“讓開!年輕的瘋子……不然的話……”
“好,”亨利回答,“下手吧,既然你已經殺死了我的靈魂,可恥的人,那就再殺死我的身體吧。”
“閉嘴!”雷米一邊狂怒地低聲說,一邊逐漸往裡推他的刀子,年輕人的胸口已經發出響聲。
可是,狄安娜猛地推開雷米的胳膊,抓住德·布夏日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面前。
她臉色蒼白,美麗的頭髮僵直地垂在兩肩上。她的手碰到亨利的手腕,亨利覺著像死屍一樣冰冷。
“先生,”她說,“不要對天主幹的事輕率地下判斷!……我是狄女娜·德·梅里多,德·比西先生的夫人;德·安茹公爵本來可以救德·比西先生,卻讓他悲慘地給殺死了。一個星期以前,雷米用匕首殺死了親王的同謀奧裡依,親王呢,我剛才用一隻水果、一束花、一根蠟燭毒死了他。讓開,先生,給狄安娜·德·梅里多讓開,她馬上就要到慈惠修女的修道院去。”
她說完,放開亨利的胳膊,重新挽住在等她的雷米的胳膊。亨利跪倒在地,接著仰面倒下,目送著這兩個可怕的兇手像地獄的幻影似的消失在矮樹林深處。
年輕人精疲力竭,魂飛魄散,腦袋裡像有火在燃燒,一個鐘頭以後他才勉強有了力氣,一步一拖地回到他的套房,而且他還得爬了十次才總算從視窗翻過去,他在屋裡走了幾步,踉踉蹌蹌地跌倒在床上。
整個城堡都在沉睡中。
八十九 命運
第二天,將近九點鐘,明媚的陽光給蒂埃裡城堡的一條條林蔭道撒上了一層金粉。
前一天晚上,許多工匠接到命令,他們從黎明就開始收拾花園和指定用來接待國王的那些套房,人們正在等候國王駕到。公爵睡覺的那所小屋還沒有一點動靜,因為前一天晚上他曾經吩咐過他那兩個年老的僕人,不準叫醒他。他們只得等著他的召喚。
將近九點半鐘,兩個信使騎著馬飛奔進城,宣佈國王即將駕到。市政長官、要塞司令和當地駐軍排好隊,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