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指話語裡有貶低花鳶的意思,但又的確是事實,連反駁的理由都找不到。
娶妻當娶賢,不賢至少要有背景,沒背景至少得一張好臉,沒好臉,至少要溫柔,她花鳶,長相雖然不差,但也非傾城傾國,而除了一身傲骨,一身武功,尋常人看重的女德,一絲半點都在她身上找不到,同樣也正因為過強,就算是不拘世俗的武林人,也少有將之作為妻子人選考慮的——誰願意妻子性子過於爽快,又有本事提溜著自己,劈頭蓋臉一頓痛打的?
這些,花鳶本不在意,但是被朱小指如此提出來說,感覺相當不好。
“既然事已至此,為何不早點告訴我。”花鳶垂著頭,看起來有些被落寞。
“自然是……”朱小指又要開口。
“閉嘴,我沒問你!”花鳶冷眼一掃,喝斷了朱小指的話。
她問的不是她,而是他。
一路上,他有千百次機會可以和她說這件事,可卻絕口未提,是何用意?
朱小指撇了撇嘴。
“因為……”一直默然站在花鳶身後的那人終於開口了:“至少在這件事上,我不能相信你了。”
朱小指轉笑。他們三個人站在當場,沈青愁只能看到花鳶的背,花鳶則看不到沈青愁,只有她,才能將這兩個人的表情都看在眼裡。
沈青愁道:“從我知道,你在餘家酒鋪裡,和蕭林凌生死與共之後,便不能了……你心太軟。”
心太軟,是錯麼?
從他嘴裡說出來,就是。
餘家酒鋪,身陷圍攻,花鳶負著林少,在漫天火光中衝殺出來,也是那般的不離不棄,沈青愁知道之後,不能不多想。
她比他心軟太多,重情太多,也容易動情。
對花,對草,對月亮,對白雪都會動欣悅之情——何況是一起歷過生死的人?
雖然,他後來知道,花鳶對蕭林凌,無關男女,但依舊心裡膈應。
“我的目的,是管他九幽堂是真心也好,假意也好,趁此機會,化被動為主動,擊垮九幽堂,而屆時必須要有人配合。”
“如果我要你刺殺蕭慶鳳,你可會顧及蕭林凌?若我又要你殺死蕭林凌,你又是否會毫不猶豫的下手?說實話……連穆仁川的孩子你都會放過,我這次真的對你沒信心,而我又志在必得。”
“所以……朱小指比你更合適。”
她比你更合適,而你已經不合適了,這話未免傷人,尤其是在兩人前不久,有了肌膚相親之後。
“那麼——”花鳶艱難的嚥下梗在喉間的口水,道:“你為什麼要去接我,為什麼又偷偷的把槳丟進水裡?”
她看到了,船槳不是無意遺失,而是有人故意弄斷了綁繩,讓其滑進水裡的,她以為……她真的以為……沒有想到卻是……
“拖住你,直到事情完備之前。”沈青愁冷道。
“你防我?!哈!”花鳶怒極反笑。這已經不止是不信她,而是到了防備她的地步。
難道,他會以為,她會為了蕭林凌,而通風報信或者有不利他的舉動不成?
那麼,船上發生的一切,又算什麼呢?
計劃中?
意料外?
在一旁朱小指饒有興趣的注視下,這個問題,她問不出口,不想再被人嘲弄她的自尊。
“我要自在必得,便要算無遺漏。”
沈青愁的聲音涼涼的,就像一把冷冷的劍,刺穿了花鳶的心——算無遺漏,所以她只是他計劃裡,不穩定的一環?!
所以她不能參與進這次的事件?!
所以她要被拖在事情準備完備之後才能回來?!
所以……他也早知道朱小指會在這裡等著?!
到底,是什麼時候,他變成這樣的!
連她也在他的算計裡?
甚至不惜,用感情,用纏綿……那麼那時候的他,究竟心懷著怎麼樣的想法?
花鳶面若死灰,恍惚中,似乎又聽到了飄蕩在水面上的那首歌——
我作一曲英雄夢
鐵馬揚鞭
蹄踏百川色……
名動山河……怎做的那百代過客……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我就是這樣的人,你認識我很久了,也該清楚……為什麼你會認為,偏偏會對你例外?”沈青愁又道:“其實,這樣做我也很內疚,真的,可是,只是我有更不能放手的東西……”
……殘陽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