髯公一緊韁繩,回頭大叫,“探子回來了沒?”
“回參將的話,石頭還沒回來!”
韓琦一摸長鬚,抽馬向前:“小子們跑快點!此地不易久留!”
一時塵土飛揚,馬蹄聲、腳步聲在山谷裡迴盪。行止險處,只容兩騎透過,兩側雜木荊棘、疏堵山路。此時人皆飢倒,馬盡睏乏,焦頭爛額者相互扶行,中箭中槍者柱著刀矛。抬起頭,只見哥哥臉頰上的血跡已經凝成烏色,他嘴唇乾裂,鬢髮帶塵。昏暗之中只有那雙星目奕奕有神,灼灼流光。
“怎麼了?卿卿。”哥哥低下頭緊張地看著我,“受傷了嗎?”說著一夾長槍,兩手慌亂地摸著我的臉:“哪裡?傷在哪裡?”
“哥。”我握緊他的手,靠在他的鐵甲上,聲音顫抖,“卿卿沒事,倒是哥哥的臉破了相。”
“呵呵~”哥哥笑得清朗,“傻丫頭,男人哪裡怕破相。特別是上了戰場的,臉上留道口子,才夠血性!”
“少將軍好氣魄!”韓琦偏過頭,臉上略微放鬆,“小姐,叔叔我就是下巴上有道大疤,家裡的婆娘硬逼著,這才蓄了鬍子。”
“原來琦叔叔的美髯是這樣來的啊。”我緊緊地盯著他黑順的長鬚,“回去後,能給我摸摸嗎?”
“哈哈哈~”韓琦爽朗大笑,“美髯啊,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誇讚。鬍子可以再留,人命不可斷送,待我們回去後,琦叔叔就把這把鬍子絞下來送給小姐。”
“參將對小姐好大方啊。”前方一名騎兵舉著旗子,回頭調侃,“上次小慶子偷偷摸了一把,參將就追著他打。現在小姐提出來摸摸,你就雙手奉上,這也忒過分了吧!”
“就是,就是。”身後的步兵紛紛應呵。
“臭小子!讓你多嘴!”韓琦一揮馬鞭,抽了那名騎兵一下。
“又惱了!平時都這麼兇,到了炕上還不知道怎麼折騰呢,嫂子如何受得了哦!”那人擠眉弄眼,說起了葷話。
“哈哈哈~”“參將勇啊!”“錯,是嫂子勇才是!”
笑聲、罵聲驅散了剛才頹廢淒涼的氣氛,大家又恢復了精神。我鬆開緊抓著馬鬃的手,輕輕地嘆了口氣:“哥,不知道爹和娘現在怎麼樣?”
一隻溫柔的大手幫我理了理額間的劉海,頭頂傳來一個堅定的聲音:“爹爹不是說了嗎,他一定會帶著娘回到幽國,一定沒事!”
“嗯。”哥哥的一席話硬生生地將我心底的不安感壓制住,讓我少許輕鬆了些。
“胡三子,看我不抽死你!”韓琦被臊的發起了飈,忽地一聲狠抽了前面的馬匹一下,那名騎兵一俯身躲過韓琦的下一鞭。
眼見就要出了這窄小的山道,胡三子一舉旗,回頭做了個鬼臉:“參將,三子我先去開道…”話未說完,只見一支流矢貫穿了他的太陽穴,箭頭染滿了鮮血。三子瞪大眼睛,嘴巴大張,愣愣地從馬上滑了下去。我呆呆地看著地上死不瞑目的騎兵,嚇得渾身沒了脈息。
“有埋伏!”韓琦大吼一聲,向一名親衛遞了個眼色。那人舉著盾牌,倚著山壁,探出頭去。突然身子一軟,痛叫倒下。只見他的胸間插滿了白色的箭矢,他趴在地上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叫道:“谷口壁崖上有數十名弓箭…”話未盡,氣已斷。
“這可如何是好?”韓琦握緊拳頭,猛地搖頭,“後有追兵,前有埋伏。”
“琦叔。”哥哥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沉沉,“數十名弓箭手並不算多,看來這只是敵軍的一招暗棋。他們意欲將我們堵在此地,延遲我們出谷,為的就是等著後面的大軍追上,將我等殲滅在這個射月谷裡。”哥哥橫過馬,看向身後的眾位兵士:“各位弟兄,若是我們躑躅不前,怕了這陣箭雨,那就等於中了敵人的奸計。與其這般,不如拼死出谷,好歹還有條活路!”
“少將軍說得是!”韓琦一低頭,握拳躬身,“剛才我急躁了,差點中了敵人的套兒。”
“少將軍!”一名拄著長戟的傷兵一瘸一拐地走到馬前,“承蒙少將軍大恩,一路沒有扔下受傷的小人,出了谷還有一段路,小人怕是堅持不到最後。既然如此,小人願為少將軍開路,願做箭靶!”
哥哥一揮手,厲聲拒絕道:“不可!要走一起走!我韓月簫不願再失去任何一名弟兄!”
“少將軍!小人也願做這箭靶子!”“小人也願!”“請少將軍成全!”“請少將軍以大局為重!”後面的老弱殘兵紛紛上前,跪了一地。
“不可!”哥哥以轉馬頭,護著我就要衝出山道。突然馬韁被韓琦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