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尋鶴明瞭的點點頭,從袖帶裡取出兩錠金子,一把塞進老鴇的手裡:“真是苦了平媽媽了。”
老鴇子眨著眼睛,擠出兩道魚尾紋,笑得好不暢快:“哎唷,柳爺您真是大方。”說著招來了一個穿著花衣裳的龜公,眉開眼笑地叮囑道:“二子,快帶這幾位爺去靈珏廳去,好喝的、好吃的儘管上,再去梨雪那裡支應一聲,就說姑娘盼的人已經到了!”
“是~”二子弓著身,哈著腰,在前引路,好不殷勤。
一行緩緩,只聞得各種香分混雜在一起,濃濃烈烈地侵入鼻腔。耳邊響起哀怨的絲竹聲,大廳的歌臺上,一名妙齡少女手持團扇,身姿嫋娜,鶯鶯啼啼:“匣中珠玉誰堪愛,淡掃蛾眉戴鈿釵。今朝樂哉,笑道粉摟須早開。恩客俊才,盼望爺兒詢納采。紅燭滴淚嘆情債,冤家另配鳳鸞儕。只願他日眼還開,重登繡樓再馳來。”
聲聲冤冤,倒不盡青樓豔妓的悲哀。我偏過臉,心中黯然,緩緩步入粉色滿室、帷幔飄飄的靈珏廳。
“各位爺,我們梨雪姑娘來了。”只聽房門呀的一聲,一陣清香襲來,回身而視。只見一名身著鵝黃色羅紗裙的清秀佳人抱著琵琶,婷婷而立。這就是名滿淵城的梨雪?姿容僅是端麗,遠稱不上絕色傾城,和我想象中的頭牌相去甚遠。
“梨雪見過各位爺。”她曲了曲膝,不卑不亢地站在那裡,清澈的雙目淡淡地看向柳尋鶴,“柳爺,一別經年,可曾想念?”
好直白的問法,我不禁多看了她兩眼。不似柔弱的外表,不似嬌豔的花名,三言兩語就勾勒出她爽利潑辣的個性。柳尋鶴面容微斂,上前幾步:“梨雪,我雖然多情,卻不薄情。這些年,每每到了暮雨時節,我都會想起你。”
梨雪微微一笑,撥動了一下琵琶,清脆的絃音生生地響在我們的心頭。“雪兒謝過公子的記掛。”她笑容淺淺,眉梢含怨,“自從三年前柳爺不辭而別後,雪兒便封琴不奏。今夜,雪兒重拾舊琴,卻不知如何弄弦。”說著,輕瞥了柳尋鶴一眼。
“姑娘是寒了心吧。”師姐憤憤地放下茶杯,瞪了內疚的花花男一眼,“這隻禿毛鶴光顧著自己風流快活,卻不知綠茹館裡姑娘的一片真心。”
“這位公子真是個直脾氣。”梨雪掩袖而笑,“什麼愁啊怨啊,早已隨風飄散了,雪兒不是什麼正經女子,做不了貞節烈婦。前些日子有一個番商說是要娶我做正室,雪兒早已過了破瓜之年,這樣的機會怕是隻此一次了。”
柳尋鶴聞言一怔,呆呆地看著清麗的梨雪:“你…答應了?”
梨雪深深地看了柳尋鶴一眼,櫻唇緊抿。半晌,展眉一笑:“當然答應了。”
花花男偏過臉,輕笑一聲:“那真是恭喜姑娘了,往日是尋鶴負了你。此後若是有何難事,就拿著我送你的紫玉璧到梁國慕城,尋鶴自會相救。”
梨雪眼角帶淚,面容哀婉。柳尋鶴轉過身,從袖帶裡取出一支鎏金點翠步搖,輕輕地放在桌上:“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尋鶴雖非良人,但願姑娘能覓得良配。”
梨雪纖指微顫,緊緊地抓住那支步搖,清淚垂面,咬唇而泣:“雪兒謝過柳公子。”說著拿出一塊白布,輕輕地搭在桌上:“這是公子要的東西。”她拭乾眼淚,展顏一笑:“雪兒有一聯,若是公子們能對出下聯,今夜雪兒便奏樂至天明。”
“噢?說說。”師姐來了精神,興奮地湊近。
梨雪並不躲閃,只是略含深意地看向師姐的耳垂,輕啟朱唇:“轉軸撥絃,彈琴也彈心。”
柳尋鶴並不言語,只是拿著瓷杯,靜靜地看著她。我憐惜地看著這位不含混、不做作,瀟灑斷情的女子,輕輕開口:“倚門賣笑,謀生亦謀愛。”
梨雪猛地轉頭,驚訝地看著我,雙瞳微動。我默默頷首,柔柔一笑。她抱著琵琶,匆匆上前行了一個大禮:“今夜之後,雪兒必親擲此琴,斷絃為知己。”
我起身扶起她,灼灼而視:“即為知己,何須斷絃。待他日重逢,再一起拂弦弄琴,豈不快哉?”
“小女子原姓如,名夢,今年剛過雙十年華。”她直直與我對視,“小姐若不嫌棄,可否告知閨名。”原來她早已看出我和師姐是女兒身了,真是不一般。
在盛產婉孌淑女的妓館裡,竟有這樣清而不妖,敢愛敢恨的揚眉女子,我心中動容,行了一個曲膝禮:“小妹本姓韓,名月下,小名卿卿,未滿二八。”
“要結拜可不能落下我啊!”師姐一把拽過梨雪的柔荑,眨著眼睛,興奮地說道,“好姐姐,我就喜歡你這樣的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