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丞相。”哥哥將爹孃的牌位放在雕花八仙案上,弓了弓手,“月簫瞭解了王上的心意,只是還有一事迷惑在心,不得其解,望丞相給於解答。”
這位丞相一摸下巴,眯起眼睛,像極了一條毒蛇:“世侄請講。”
“月簫想知道,本應身處王宮深院的孃親和妹妹為何出現在戰場?月簫還想知道,為何娘和妹妹失蹤的訊息久久沒有傳到前線?”哥哥語氣咄咄,目光冷然。
“這個。”錢丞相搖了搖頭,長嘆一口氣,“夫人和小姐是在上香的途中被劫的,檀濟寺背靠榮山。禁軍將領一時大意,沒有派兵駐守,這才讓賊人有了可趁之機。那些失職的禁軍都尉已經一一下獄,王上喝令大理寺徹查此事。”隨後又面帶愧疚,繼續說道:“夫人小姐被劫之後,我妹妹甚是自責,畢竟是和她一起出行才遭此劫難。我妹妹和姐姐為此吃了一個月的素,為夫人和小姐祈福。”
姐姐和妹妹,難道他是淑妃和幽後的兄弟?憤憤地盯著他,好一個祈福,此次遭劫就是你家搭得手,就是你那個好妹妹命人下得藥,你們還好意思栽贓給禁軍統領!
“至於為何沒有將此事告知前線的將軍,那也是不得已的事啊。”錢丞相長吁短嘆,好不無奈,“夫人和小姐失蹤後,王上命令各州州牧嚴加搜尋。怎知賊人太過狡猾,始終沒有線索。彼時又值大戰前夕,王上怕訊息傳到前線會亂了將軍的心智,毀了三軍的氣勢。逼不得已,只好瞞下。”
哼,好一個逼不得已啊,實際上幽王是怕爹爹和哥哥一怒之下,拍馬回國,難以給他爭臉吧。真是一個好大喜功的昏君!
哥哥牽著我的手,掌中愈發加力。右頰上的刀疤冷硬非常,雙目流火,身體僵直。
錢丞相領著一幫佞臣有模有樣地行了禮,祭了酒,燒了紙。哥哥大步上前,抱了爹孃的靈位,不願多留,帶著我們,轉身便走。
“唉!韓世侄!”只聽身後錢丞相一聲疾呼,隊伍再次停下。
“韓世侄,王上還交待了一件事情。”錢丞相的眼中閃著急切的光芒。
“何事?”哥哥冷冷地應聲。
他虛著眼睛,嘴角微揚,涼涼地看了看送殯隊伍之後的白甲將士:“請世侄在五日之內將韓家軍的帥印交出。”
“什麼!”哥哥怒吼一聲,雙目瞪圓。
“王上念世侄你年紀尚幼,恐難以扛此重任。故命你交出帥印,由虎嘯將軍劉忠義暫時保管。”錢相帶著得意的神色看向怒氣衝衝的哥哥,“這,可是王令,望世侄不要衝動。”冷笑一聲,看了看我們懷中的牌位:“本相完成了王上交代的任務,這就告辭了。”說完,一甩衣袖,領著眾官上了轎子,只剩下路邊那座華麗的奠棚。
抬起頭,虛著眼,看向棚內白幡上輓聯:
君恩似海
臣節如山
哥哥抱緊爹爹的牌位,挺立在秋陽之下,俊逸的臉龐微微顫抖,那道疤痕顯得有些猙獰。
“管家伯伯,可有筆墨?”我看了看韓全,淡淡出聲。
“回小姐的話,沒有帶來,是韓全疏忽了。”
“沒關係。”我搖了搖手,撇下一根樹枝,沾了沾盆裡的黑灰。踮起腳,在白幡上添了兩個字。
回頭看了看了然的哥哥,目光淡淡,揚起稚嫩的聲音:“起了,送我爹孃,回故鄉!”
喪樂再次奏起,金鑼咚咚作響。仰起頭,望著沖天的白紙錢,我心中冷然:
君恩似海乎?
臣節如山矣!
喜心湖畔話悲秋
喜心湖畔話悲秋
殯葬之後,已屬深秋。站在爹孃曾經居住過的追雲園裡,摸著白楊樹挺直的主幹,仰起頭看著隨風飄落的心形樹葉,心中廖悵不已:落的是葉,還是心?聳立天際的蕭蕭高木,在慘淡的愁陽下,馱著瘦長的身影,似流浪的遊子,在這荒園裡踟躕,獨自與天上的流雲為鄰。秋風吹來,黃葉飛落,沙沙作響。無須琴瑟洞蕭,與牆下虛弱的促織絡緯相和。其曲鬱勃蒼涼,似猿鳴狐啼;此音哀轉,如魂慟鬼哭。
臉上涼涼地覆上一層水漬,卷著衣袖輕輕拭去:我的眼角溼了,是因為白楊的孤寂嗎?
“小姐。”
長長地嘆了口氣,將心中的惆悵一吐而空。吸了吸鼻子,慢慢地轉過身去:“何事?”
韓全一臉憤色,嘴邊的鬍子氣得直抖:“今早又有三名家丁、兩名丫鬟被家人領回去了。”
自從爹孃慘死,自從兵權被奪,府裡的僕從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