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我一眼,嘟了嘟嘴巴,不情願地挪下床,一步一回頭地跟著哥哥走向門外。
向他揮了揮手,走下床,笑眯眯地看著嫂嫂:“彥兒真是個可愛的孩子。”
“嗯,可是不如妹妹可愛啊。”嫂嫂將我拉到銅鏡前,細細地為我梳理長髮,“竹肅最喜歡說你小時候的趣事,一口一個‘卿卿啊’,‘我那個妹妹啊’。雖未相處,可我卻對妹妹很是熟悉。”
愣愣地看著銅鏡裡那個模糊的臉龐,情不自禁地低低笑開,被人牽掛的感覺真好,有家的感覺真好。“嫂嫂。”在鏡中與她對視,“嫂嫂是如何和哥哥相識的?”沐浴在爹孃那種生死相許愛情中,想必他們倆的感情也一定是刻骨銘心。
頭髮上的木梳頓了一下,嫂嫂宛爾一笑:“我本姓秦,名淡儂。是青國鎮北將軍的獨女,只不過在我及笄那年爹爹就戰死沙場了。”
秦淡儂,好美的名字,原來嫂嫂也是將門之後。
“爹爹去後,很多人覬覦秦家十萬兵力,紛紛上門提親。”她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只不過那一張張醜惡的嘴臉著實叫人噁心,及笄那天,竟有人上門逼婚。我一時情急,就剪了頭髮,不願完禮。”
真是烈性女子,我回過頭靜靜地望著她,投去我濃濃的敬意。
“呵呵,說這些倒要妹妹笑話了。”她臉頰微紅,我緊緊握住她的手,清聲說道:“揚眉女子,我喜歡。”
嫂嫂定定地看了我一眼,嫣然一笑:“秦家軍怎可落入那些追名逐利的小人手中,我幼年隨爹爹學過陣法,也算小有成就。於是,我就在門前掛了一副祥雲陣陣圖,並揚言破此陣者為我夫君。”
詫異地看著她:“嫂嫂好氣魄!”
“什麼好氣魄啊。”她靈巧地為我編起頭髮,“整整三年,我都是雲都閨閣裡的異類,直到你哥哥的出現。”她嬌柔地笑了笑,“那日他穿著布衣站在我家門前,一開始我還以為又是一個自不量力的男子。沒想到只半個時辰,他便破了祥雲陣。而後,他竟然掉頭就走。”嫂嫂嗔怨一聲,“說是隻是被這個陣法吸引,別無他想。”
掩袖而笑:“哥哥好木頭。”
她沉思了片刻,含情凝睇:“不過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傾心。”
“嗯。”
“而後一番波折,兜兜轉轉,還是繞在了一起。竹肅真是一個重情義、有擔當的好相公、好父親、好哥哥,他一直沒有納妾,不知頂住了多少壓力。”嫂嫂捧起我的臉,動情地說道,“從一開始他就宣稱蛟城老家還有一個年幼的妹妹,只是一直體弱多病、經不起舟車勞頓,所以沒能隨他定居雲都。”
心頭一顫,眼角微澀。
“因為,他一直認定了你還活著。”
“嗯。”不禁淚流。
她拿起一根紫玉簪,輕輕地為我綰髮:“妹妹生的好清麗,回到雲都怕是少不了被人追逐。”
淡淡一笑:“不怕,不是有嫂嫂嘛。”擦乾眼淚,笑瞥她一眼,“實在不行,讓嫂嫂再出一個陣法,卿卿也就能在家裡賴上三年了。”
她微訝地看著我,轉瞬輕笑:“哎呀,果然如竹肅所說,是一個調皮的丫頭!”說著輕輕地捏了捏我的臉頰。
“夫人。”門外傳來一個恭敬的低呼,“將軍差小的來問一聲,小姐和夫人好了沒。車馬都準備好了,不能誤了時辰。”
嫂嫂應了一聲:“知道了,就說馬上到。”
“時辰?”我詫異地看了看她,“什麼時辰?”
她捧著一件淡紫色的紗裙,笑笑地看著我:“這次我們是隨王上前來遊湖,如今王上回朝,做臣子的當然要隨駕回都。”
收拾齊整,隨著嫂嫂一路走向宮門。仲夏的烈陽,熱情中帶著幾分犀利。宮苑的紅牆,豔麗中隱著幾縷悽悽。提著衣裙,慢慢地步上馬車,倚著窗子放鬆了身體。
“韓小姐。”車外傳來一聲略帶笑意的低喚,我掀開布簾,入目的是一雙似醉非醉的桃花眼。凌翼然站在車邊,目流異彩,甚是快意。他灼灼地看著我,漂亮的遠山眉微揚,染抹趣味,優美的唇角微微揚起:“韓月下。”
禮貌地向他頷首,允之,感謝你救了我哥哥的性命,感謝你給了弄墨一個明天。
半晌,車馬徐徐前行。
簾外,天,藍的清明。清明的就像山澗清泠的流水,清明的就像鏗然出岫的白雲。南風撫著午荷,為這抹藍燻上了一股深幽的香氣。
是山雨欲來的壓抑,還是雲消雨霽的清寧?
歷史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