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烯心。”他輕聲地喚,彷彿她只是睡著了,那手上深深的傷痕不是真的,那脖頸處的勒痕也不是真的,那胸口的刀口也不存在,不存在,不存在,高雲意使勁地搖著頭,輕輕將她抱起來,水珠順著她的發、衣裳都落進水中,彷彿一道水晶簾。高雲意的一滴眼淚落在她面上,“烯心,你看,太陽快出來了,你也該醒了,我們回家吧。”
那張臉如同白玉,漸漸地水光退去,留在上面的是永久的靜謐微笑。高雲意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接著他又笑了,“伊齊,鄔家兄弟,甚至你嫁的那個人都不能陪你到最後,註定我們會一起走到來世去!”
他歪著頭對烯心一笑,一隻手抬起來:“貞佑侯叫他們當去,你等我。”手狠狠捶在胸口上,心臟猛烈的收縮著,他像做夢一般睡去。
泡在溪水盡頭的兩個人躺在那裡,衣衫像水草一般輕柔。
等他再一次甦醒魂魄飄忽之時,他看見不遠處抱著琵琶的女子孑然而立,轉過身來,她對他一笑:“下一世就在那裡!”她的手指著遠方的被山嵐遮蓋的地方。
高雲意向那隱約的山尖望過去,彷彿看見了自己夢幻中的上一世,小獸尖尖的叫聲,他趴伏在山崖絕壁上,小獸回首對他輕輕一喚,美好得叫他滿面是淚。
雲霧散去,高雲意立在剛深過膝的水池中,深夜裡整個貞佑侯府靜得想墳場,他一身都溼透,伸手摸一摸臉上,淚尤未乾。驀然一驚,自己怎會在此,轉過身便看見那背對著他懷抱琵琶的白衣女子,孤單的立在水中。
原來是個夢,原來是個如此之長的夢!高雲意突然釋懷了,夢裡的一切都是假的,閤府的人都陪著他做了個悠長的噩夢。
哈哈,哈,他笑了,向前走出幾步:“烯心,你還如當初一般。只是潛心入夢和幻境術越發厲害,食夢侯定以你為傲。”
只是她一動不動,高雲意突然心跳加速,莫不是真的!“烯心,”他伸手捉住了她的胳膊。
緩緩轉身的人直視著他的眼,叫他驚訝地幾乎反射般想要退後,那人臉上流連著滿面的淚珠就如珍珠一般掉落在水中攪亂了月光,可那唇邊卻掛著永恆的微笑,就如夢境中他最後見到那般。
“雲意,即便你我各有選擇,我會永記今日你的情誼。”她將手放在他的手心:“年少時候,誰也不懂情,到今日各走各路不覺緣淺。原來,我才是那個看不開的人,我總希望著你們幾人總有一人是我的情分,可笑今日才知,命裡無常。”
“雲意,我不是來尋仇,你可知?”
高雲意痛苦地閉眼點點頭。
“雲意,我真的將從前都放下了,連同與你們之間的過往種種,你可怨我?”
他輕輕地搖頭,看著兩人之間的水中月破碎又複合,但終究不是一個圓月。
“雲意,”烯心緊緊抓了他一隻手,他們就那樣緊緊地站立在那裡,執手相看。
“我——放手了。”手一點點地滑出他的手,一瞬間高雲意想捉住那細白,卻終究只有一個小小的動作,只有眼睜睜看著她的手,她的人緩緩步出了水池,消失在黑夜裡。
“烯心——”高雲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去:“別忘了我,別忘。”
…
花園湖心亭中,四王爺瑞沛讚一聲:“好酒!”高雲意親自把盞,幾十年陳釀碧色澄清。
歌姬舞娘進獻,突聞琵琶炸響,高雲意麵上恍惚,眾人中露出一名琵琶歌姬,高髻佩金環,雙耳戴紅寶耳釘,一身金紅衣裝,簡束玉石高腰帶,長裙似水款款而來,通身並無多少首飾,只發上一朵夜王牡丹顯得灼目光華,雖是尋常裝扮卻將眾美姬妾美飾環顧下無法叫人忽視的奪目。
四王爺一眼就看到了那非同尋常的美,不是不食煙火的仙氣,不是良家碧玉的天真,不是豪門貴女的尊貴驕矜,不是清醇柔美,帶著那股桀驁之氣,眉目見疏淡恬然,彷彿一切都不入眼的閒適,卻真當得美色絕代。
“她——是誰?”四王爺瑞沛一下忘了身份,問一個歌姬是誰。
高雲意神色淡淡地為他再斟滿一杯:“惜心,”
“王爺,應惜愛此心。”
半晌四王才接到:“啊!是,是,本王定惜愛侯爺一片心。”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老弟的四川大學砍死人,一大早開機接到簡訊還以為愚人節提前了,人生無常,原來死亡是真可怕。再想自己,簡直就一變態,一邊叼著雞腿一邊寫血流滿地的殺人情節,恩,反思中,下回叫他們死痛快點。。。
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