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等自當遵殿下之令行事,斷不敢有違。”
這一見最固執的駱賓王都已沒了意見,林、蕭二人自也不敢再堅持己見,各自躬身應諾不迭。
一場可能引發不測的勸進風波算是就此揭了過去,李顯心情放鬆之餘,疲倦立馬便襲了上來,又笑談了幾句之後,忍不住哈欠便連連而起,一眾人等見狀,自是不敢再多逗留,陸續告辭而去,唯剩狄仁傑卻是端坐如常。
“狄公可是還有要事麼?孤幾日不曾著枕了,實是困得厲害了些。”
李顯見眾人皆去,唯剩狄仁傑依舊老神在在地端坐著不動,心中不由地便起了絲疑慮,卻也沒多想,可著勁地伸了個懶腰,揉著滿是血絲的雙眼,惡狠狠地打了個哈欠,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是有一事須得殿下早做決斷,據狄某所知,閻相已是臥病在床,時日恐已無多了,殿下若欲引前太子之人手為己用,此恰其時也。”
李顯的困頓全都擺在了臉上,狄仁傑自是不會計較李顯話裡的逐客之意,這便笑著站了起來,拱了拱手,給出了個建議。
嗯?老閻頭病倒了?唔,這倒確是個好機會來著!李顯對於閻立本的病倒絲毫不以為奇,畢竟前世那會兒閻立本也差不多就是在今年晚些時候病逝的,加之被太子之死以及前番朝議被轟出宮去兩樁痛心事一夾攻,老閻同志病得要死也真不是啥稀奇的事兒,可若是死在了李顯前去拜訪之前的話,老閻同志的死便沒了絲毫的價值,至少對李顯來說是如此。
“既如此,狄公便隨孤一道去閻相府上探問一番好了。”
響鼓無需重錘,用不著狄仁傑多做解釋,李顯眼珠子微微一轉,已是明白了狄仁傑此言的奧妙之所在,儘管兀自困頓得很,可李顯卻絕不想因之誤了大事,這便猛地甩了甩頭,又用手可著勁地搓揉了下繃緊了的臉皮子,這才笑著發出了邀請。
“殿下有命,莫敢不從。”
這一見李顯悟性與韌性皆是十足,狄仁傑立馬欣慰地笑了起來,酸儒一般地掉了句文,登時便逗得李顯哈哈大笑了起來……
閻家乃老牌關隴世家,累世公卿,尤以丹青之能馳名於世,至閻立本這一代時,達到頂峰,父、兄相繼執掌工部,其本人更是官至中書令之高位,朝臣序列中,排名僅次於戰功卓著的一代名相裴行儉,可謂是富貴已極,然則,或許是物極必反之故,閻家的血脈卻是單薄得夠嗆,其兄閻立德無後,而閻立本僅一子,卻又早夭,所幸留有獨孫閻知微,勉強算是保住了血脈之傳承,或許正是因為此,閻立本篤信佛教,家資大多散於佛門,加之生性本廉,堂堂宰相府邸竟簡陋得比尋常富貴人家都不如,旁的便不說了,光是看閻立本此刻所病臥的主房之陳設便可見其餘——一榻、一幾,一燈架,除此之外,再無餘物,瘦骨嶙峋的閻立本就這麼和被躺於榻上,雙眼半睜半閉,蒼白如紙的臉上滿是木然的神色,任由榻邊的老郎中如何折騰,也沒見閻立本有絲毫的反應。
“大夫,家祖的病況如何?能愈否?”
老郎中把完了脈,又伸手掀動了下閻立本的眼皮,見閻立本始終是一派死氣沉沉的模樣,臉上的神色立馬便更凝重了幾分,沉吟地捋著胸前的長鬚,半晌無語,邊上侍立著的閻知微不由地便急了,不顧此際病人尚在眼前,搶上前一步,焦慮萬分地問了一句道。
“嗯。”老郎中沒有開口,只是擺了下手,示意閻知微噤聲,緩緩地起了身,踱出了房外,而後回首看了眼跟將出來的閻知微,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閻公子,非是老朽不肯盡力,實是閻相的病……,唉,準備善後罷。”話音一落,也不給閻知微發問的機會,拔腳便就此匆匆離去了。
“啊……,王大夫……”
閻知微自幼喪父,是由閻立本一手拉扯大的,對自家祖父的感情之深自是不消說的了,這一聽閻立本壽數已盡,整個人如同墜入了冰窟一般,渾身哆嗦個不停,待得回過神來,見那老郎中已將將行出了門去,不由地便急了,拔腳便追了過去,只是剛衝到門前,卻被人迎面撞了個滿懷,險些就此摔個屁股墩兒。
“混帳,急著作死麼?”
閻知微好不容易站穩了腳跟,見對面被撞倒在地的是自家府上的門房管事,登時便是一陣火大,憤憤地罵了一聲,便要再去追那已走遠了的老郎中。
“少爺,英王殿下已到了府門外,說是要見老相爺,您趕緊那個主意罷。”
英王駕到可不是件小事,門房管事自是顧不得屁股疼痛,緊趕著出言稟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