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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部分

寄回家了,只留下50零用錢。在深圳,我並不認識什麼人,連個去處都沒有,正發愁怎麼過春節呢,聽到這個訊息真是大喜過望,當即報名加班。原想整個假期都加班的,可惜初一、初二及初三因為加班費太高,得不償失,全廠一律放假,這讓我和很多想多賺加班費的人極期失望。

雖然是過年加班,但飯菜卻比正常上班時更加粗劣不堪,並且時常是冷冰冰的。對於捱過餓的人,只要有口飯吃,我己經不再挑剔了。更重要的是,如果不吃飯,肚子會餓,沒力氣幹活。我就學著別人的樣子,把菜和飯混在一起,然後用開水泡一下,再放上一大匙辣椒醬,竟然也吃得津津有味,辣椒可真是個好東西。

大年三十沒有加班,反而讓沒有去處的我無所適從。廠裡破例加了餐,每人一隻雞腿、一顆蘋果、一罐可樂,可惜很多人領了這些東西便三三兩兩去外面聚餐了。遠處的鞭炮熱火朝天地響著,益發顯出飯堂的冷清。其實如果我臉皮厚一些,也可以找個去處的,曾有好幾個女孩子邀請我和她們一起過春節,但我總感覺那些邀請中帶著敷衍的成分。這主要是我來櫻之廠的時間太短了,平時也不喜歡湊熱鬧,和她們的感情都很淡。

好在我己經習慣了寂寞,從我出來打工那天起,過年就變成了準備忍受寂寞,變成了對一年碌碌無為懺悔,變成了對新一年的恐懼,絲毫找不到以前盼星星、盼月亮的欣喜感覺了。異地的孤獨苦悶再加上對故鄉親人的強烈思念,就象一張巨大的網,牢牢地捆綁在身上,我使勁地用嘴咬、用手撕、用腳踢,最後總是徒勞。

想到這裡,我深深嘆了一口氣。雞腿是我最喜歡吃的,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卻一點胃口都沒有。正在我對著雞腿發愣時,忽然聽到有人詫異地叫起來:“楊海燕,大年三十你還在飯堂吃飯啊?”

我抬頭一看,是一個相貌平常的男孩,我知道這個男孩同是衝壓三科的,但並不知道他的姓 名。偷眼望去,男孩的廠牌很舊,姓名趙震,廠牌號碼是20010519093,原來是2001年入廠的老員工了。只見他手裡拿著幾個塑膠袋,袋子裡裝著雞腿、蘋果和可樂。我勉強笑道:“一個人打這麼多東西,是不是走後頭?”

他老實地說:“不是,我拿別人的飯卡來打的。宿舍幾個沒回家的人合租了一間房子過年,你要是沒地方去,也過去玩吧,都是衝壓三科的,還有好幾個沒地方去的女孩子。”

趙震在車間裡既不象化強那樣喜歡指手劃腳,也不象小志那樣活潑可愛,我對他並沒有太多留意,正想拒絕,忽然意識到他的普通話中帶有明顯的湖南口音,於是問:“你是哪裡人?”

他說:“我是湖南的。”隨即又補充道,“我們一起過年的同事很多,有湖南的、江西的、河南的,還有你們四川的。”

湖南人?該死的齊月升也是湖南人呢,雖然我知道用這種方法找齊月升未免太可笑,但總比守株待兔強得多。所以我毫不猶豫地說:“恩,我跟你去。”邊說邊把還沒吃的雞腿、蘋果及可樂分別塞進他手中的塑膠袋內,然後小心翼翼跟他出了廠門。

400。

之所以小心翼翼,實在是深知流言的力量。倘若有好事者將我和趙震大年三十走在一起傳播出去,不知道要演化成多少個版本呢。而在這個廠裡,隨時隨地都可能有我的老鄉,再傳到家鄉,我就又罪加一等了。

不能離得太近,但又不能遠到讓他感覺我特意迴避什麼,這就要巧妙地保持一定距離,不近不遠,不親不疏,非常彆扭。

好不容易走到出租屋所在的路口,見到四個治安員,在路口一字排開,逐個檢查暫住證,連挺著大肚子的懷孕婦女都要嚴格盤查。不遠處站滿了沒有證件的人,另有兩個治安員在收錢。不肯交錢或沒錢的,就被關押在另一個小過道里,前後都有戴鋼盔、手持鐵棍的治安員守著。

想起前幾次的經歷,查暫住證對我來說就象一場惡夢。我頭腦立刻空白,腿肚子都嚇得抽筋了,再也顧不得和趙震保持一定距離了,趕緊挨到他身旁,沮喪地說:“雖然扣了我的錢,但廠裡並沒有發暫住證給我,我們還是繞路走吧。”

趙震卻無所謂地說:“繞路走太遠,年底了,說不定那條路上也有治安員守著呢。我們都戴著廠牌,櫻芝廠的廠牌就是暫住證,你放心好了。”

我知道,這個時候,“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反抗是徒勞的。看他說得那樣胸有成竹,我只好顫抖著雙腿,半信半疑跟在他身後,排在未被檢查過的那一字長蛇陣後面。天似黑未黑,很多人都急著回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