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希夷安詳地閉著眼,好像睡著了。
方初伸出食指在他鼻下探了探,心頓時沉入谷底,還驚恐——就算恨他欲死,可是也不能就這樣公然殺了他,更不能讓他不明不白地死在方家,到時再牽連出清啞怎麼辦?
不能牽出清啞!
絕不能牽出清啞……
他用大拇指指甲狠狠朝他人中掐下去。
掐了兩道深深的月牙印,韓希夷還是沒聲息。
方初頹然放棄,跌坐在床邊,開始思考善後。
他殺人了,殺的還是多年的至交好友。
最壞的結果已經出現了,方初不再恐懼和慌張,很冷靜地籌劃如何才能掩蓋殺人真相。想了幾種可能,都在目光觸及韓希夷脖子上觸目驚心的掐痕時放棄了——這個實在不好掩蓋。
怎麼辦呢?
他蹙眉深思。
忽然,一聲輕微的咳嗽傳來,他嚇一跳,順聲看去,心中狂喜,不由露出笑來。笑完又覺得不對,接著把臉一沉,嫌惡地瞪著那微微張開的星眸道:“你這命還真硬呢,這都死不了!”
韓希夷艱難道:“一初,不要……怪清啞!”
方初聽他提到“清啞”兩個字,就如火上澆油。
他再不想理他,起身開啟門,吩咐請大夫來。
很快,宋大夫來了,韓嶂也進來了。
方初無視韓希夷脖頸上的勒痕,鎮定自若地向眾人解釋道:“剛才他告訴我被人偷襲的事,太過氣憤,一下子暈過去了。我一急,又是掐又是摁,好容易才把他弄醒過來。大夫瞧瞧他怎麼樣了。”
眾人居然信了他,只覺得他手重了些,也沒懷疑旁的。
這不怪他們粗心,有什麼好懷疑的呢?
方初和韓希夷是至交好友,好好的能害他?
要害也不會在方家害,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至於韓希夷脖子上的勒痕,他們自動做了想象:韓希夷暈過去後,方初手忙腳亂地右手掐住他脖子固定腦袋,左手指甲掐他人中——因為他左手殘疾不好用力嘛——慌亂之下手重了些,所以脖子上才留下勒痕。
所以說,這世上大多事真假難辨。
說真話沒人信,假話反而容易被人信,因為真話往往漏洞百出經不起推敲,假話才會編的滴水不漏,符合人們的推理和想象。
只有韓嶂抱怨道:“方大爺這手也忒重了,回頭我們大爺沒暈死,也要被你給掐死了——瞧這脖頸上的印子,倒像謀殺一樣。”
說到這心裡一動,剛才在外面似乎聽裡面有爭執聲,不會真的……他看向方初,又把這突兀冒出的念頭給摒除了。
方初好好的為什麼要殺自家大爺?
可不是他想多了。
方初道:“我倒想殺了他,可惜他命大的很,殺不死。”
這兇殘的玩笑暗示了韓希夷福大命大,眾人都笑了。
韓希夷微微動了動嘴,也悽然一笑。
韓嶂不忍再玩笑,湊上去問:“大爺可好些?”
韓希夷輕聲道:“沒事了。多虧了方兄。”
韓嶂更加認為自己剛才的想法是無稽念頭。
方初淡笑著,問宋大夫:“可有大礙?”
宋大夫道:“好像氣息弱了些……”
方初道:“可不是,他說著說著就大喘氣,忽然就暈過去了。”
宋大夫皺眉警告韓希夷:“要安心靜養,不宜動怒。”
一面起身去桌邊寫方子。
方初道:“先生說得輕巧,被人傷成這樣又丟在大雪地裡凍了一晚上,能不生氣?雖說歹徒已經死了,還有同夥呢。”
韓希夷目光一凝——方初這是告誡他,並和他達成默契:昨晚他被人打暈了在雪地裡凍了一晚上,哪兒也沒去,也沒發生“任何”事。
他雖然想以死謝罪,可是他不能死。
方初意識到這點,所以決定掩蓋這件事。
他便艱難道:“是。不知還有同夥漏網沒有。”
他認定是細妹發現他和清啞並善後的,不知可都處置妥了。
方初冷哼一聲,沒有回答。
他也認為是細妹為清啞善後的。
他不願再面對韓希夷,他會去問細妹這件事。
沒有一個男人在面對玷辱了自己妻子清白的人面前還能保持冷靜,方初能鎮定,是他不承認這件事,也不想讓韓希夷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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