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從傍晚一直喝到深夜,塞因把喝多了腳底有些不穩的青年送回旅館房間,在對方紅著臉很有禮貌地表示了歉意和謝意之後,塞因走出旅館站在大街上,抬頭看著天空明亮的圓月。
三年前他回到王城時,似乎也曾站在街上抬頭看著巨大的圓月。
回想起羅羅卡爾對於組隊冒險的期盼,塞因就不由得感到有些心慌,那個青年是那麼單純地期待著一次愉快的冒險旅途,然而塞因卻很清楚,青年也許會被自己牽累,被迫捲入麻煩之中。
如果找到了線索,就果斷跟羅羅卡爾分開吧。
塞因如此下定了決心,才邁開步子走回自己的住所。
第二天早晨,塞因起得比平時還早。
昨晚他對羅羅卡爾說,離開之前要與他那位在法院當書記官的哥哥好好說一聲,讓對方知道弟弟的去向。至於塞因自己,也同樣存在著遠行之前需要好好道別的物件。
他翻出了許久未曾穿過的正裝,華麗的領口和袖口讓他一時有些不適應,但他還是熟練地穿戴整齊,趁著清早街上人少,毫不猶豫地朝王宮走去。
侍從恭敬地將他引進會客室,請他稍等便退了出去。塞因也不坐下,只是站在寬敞的會客室中央,隨意地四下張望。
這裡似乎沒什麼改變,塞因心想。
門外走廊傳來一陣腳步聲,會客室的門被開啟,原本有些急切的腳步到了這裡卻放緩了下來。
塞因轉過身,摘下帽子,看著眼前的女性,緩緩露出微笑。
“塞因……”身著華貴衣裙的貴婦人神情激動地快步走到塞因跟前,彷彿面對失而復得的珍寶般凝視著塞因的臉。
會客室的門早已關上,侍從也都遠離了,留下房內二人靜靜地互相凝視。
不知過了多久,貴婦人才恢復了平靜,她伸出戴著絲質手套的手,撫摸塞因的臉頰。
“你來見我,就表示你要離開了,對嗎?”
塞因將手輕輕搭在自己臉頰上的那隻手上,微笑著,聲音溫柔:“您不是也促成了這件事嗎?”
貴婦人輕輕嘆息,而後笑著頜首:“是,是我讓任務公所辭退你的,雖然我捨不得你離開。你回來三年我們都無法見面,不過至少我知道你在城裡,是平平安安的,如果可以,我怎麼會願意讓你出去冒險?”
她說著,將手放了下來,微微側過身:“翠蓓爾為我們做了很多,我發現時她已經調查了一半了,我沒辦法讓她停下……當然,在我心裡深處,也是希望她能夠找出方法的。如今既然知道只有一條路可走,我不會放棄,也不會讓你放棄的。”
“我知道,”塞因輕輕抱住她,“我知道您都是為了我好,這世上沒有人比您更愛我。可是,何必將羅羅卡爾捲進來?”
“什麼捲進來?”貴婦人轉過身瞪了他一眼,“又不是我讓他摻和進來的。他那麼勤快地天天去報道,熱情主動不懼冷臉地接近我兒子,我更想把他跟你分開才對吧?”
塞因深深嘆氣道:“母親……”
怎麼諾克也好,母親也好,都要把羅羅卡爾說成是他的追求者似的,雖然塞因自己也曾經有過這種想法,可是現在看來,羅羅卡爾也許根本沒意識這麼多。如果去問羅羅卡爾為什麼接近他,那孩子八成自己都答不上來。
“我看得出來,你挺喜歡普拉提諾家的那孩子,不然我也不會擅自讓人把你們的臨時組隊登記起來,”貴婦人深深地看著塞因,正色道,“我已經顧不得那孩子是否無辜,是否會被捲進來,我更希望他被捲進來,一直陪著你,這樣也許你就不會有些不好的消極想法。”
塞因語塞,他沒辦法否認,母親是真的瞭解他,所以連帶他心裡這些從未告訴任何人的陰暗也被她看穿。
“塞因,”看著他沉默,貴婦人豎起眉,驟然散發出一陣與生俱來的威壓,“你最好在這裡對我發誓,你不會有不該有的想法,否則我會立刻致信普拉提諾男爵,向他提親,請他把次子嫁給我的兒子。你如果不懂得愛惜自己,如果我們都無法成為你愛惜自己的理由,那麼我只好給你製造出理由。”
塞因越聽越覺得荒謬,忍不住喝了一聲:“黛博拉公主!”
黛博拉公主毫不退讓地看著他。
塞因感到一陣無力,卻也十分明白母親只是因為害怕失去自己才說出這樣的話,他斟酌了一會兒,最後妥協道:“我的公主殿下,母親大人,您彆著急,好嗎?我向您發誓,我不會消極對待自己的,不管結果怎樣。請您放心,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