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端莊地也回了一禮,文亦童的聲音悠然清揚:
“齊姑娘好。”
聲音是從右邊頭頂處傳來的,珍娘衝那個方向微微點了點頭,便徑直要從夾道里穿過。
文亦童側身讓了讓,眼裡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精光。
走了兩步,沒再聽見有人說話,小廝們是不敢出聲的,朱管家也沒動,文亦童?更不見動靜。
再走了兩步,珍娘眼角處已經看見蟹殼青綢緞的下襬,和淡青色的褲腳了,她裝作不知,眼觀鼻鼻觀心,腳下加快了些。
看見隆平居的人就倒黴,還是早走早好!
眼看就要越過文亦童身邊了!
一陣風起,吹動了男人直身的下襬,也吹動了女人輕柔的衣襟,珍娘覺得袖口彷彿被什麼東西扯動了一下,有些墜墜的,想來是風。
別出妖蛾子!千萬別弄出什麼妖蛾子來!
珍娘在心裡默默祈禱。
說來真是奇怪,隆平居這三個字估計跟她八字不合,自上到下,自掌櫃到夥計,珍娘都覺得氣場不對,彼此相斥。
好在一切順利,直到她出了後門,也再沒聽見文亦童的聲音,想必也早就走遠了。
門口早停著一輛小車,車伕見有人出來,不耐煩地喊了一嗓子:“是到齊家莊的不是?”
珍娘忙上去笑回:“是我,師傅你怎麼知道?”
車伕揚了揚鞭子,不答她的話,反催她:“快上快上,這會子趕出城去,還來得及回來再做幾筆生意!”
一路風馳電掣,珍娘終於趕在晚飯前回到了茶樓。
福平嬸一見面就拉著她問長問短,來幫忙的全貴家的開始還認生不敢上前,只在旁邊怯怯地聽,後來見越說越熱鬧,也忍不住湊近過來。
珍孃的身子被拉得左右傾斜,袖口也歪了,於是叮咚一聲,從裡頭掉出個東西來,落在地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呀!這是什麼?”福平嬸眼尖,一眼看見那東西在燈光下發著幽光,好像是對耳墜子,忙就低頭伸手去撿。
珍娘卻比她手更快,瞬間將那東西又捲起袖子裡,面不改色地說了一句:“沒什麼,碎銀子而已,你繼續說。”
“我說珍丫頭,”福平嬸信了,拉住全貴家的的,衝著珍娘豎起大拇指:“看不出這嬸子燒菜還真能行,別的也罷了,羊肉湯泡饃,今兒一下午賣出去幾十份呢!”
珍娘大喜:“真的?那嬸子就別回去了,留下來幫我吧!”
全貴家有些不好意思,手在圍裙上搓著,身子直向後退:“這怎麼中用?這怎麼中用?我也只會燒羊肉湯菜,別的也不行。你們這裡是招待貴客的,我一個鄉下人,不中不中!”
福平嬸笑著拍了她一下:“你這話寒磣誰呢?這裡屋裡誰是城裡人?”
鈞哥探出個腦袋來:“我是!”
珍娘五根手指用力,又將他重新塞了回去。
“嬸子別客氣,”珍娘一團和氣地拉起全貴家的手:“眼見香客越來越多,我這裡正缺人手,嬸子若家裡肯放,就來我這裡做個半天,早上晚點來,午後早點走,家裡也不耽擱,也可以賺些閒錢,可好?”
一句話說動了全貴家的。
是啊,本來家裡就只要做兩頓飯,閒下來做什麼呢?齊家莊上又沒有自己認識的人,只靠納鞋底耗時間麼?家裡又穿不了那許多雙。
當然了,最關鍵的還是個錢字。
莊家人誰不巴望手裡有幾個現成的錢?捐稅納科時,也不用賣糧食了不是?
“好是好的,”全貴家心裡已是肯了:“可我只會燒羊肉湯,只怕對付不了這裡的活計。”
珍娘咧嘴笑了,大喇喇地將全貴家的摟到身邊:“好嬸子,眼下正是吃這個的時節,不是說,一下午賣出去幾十份?香客們又多,又喜歡吃,咱們還不趁機多做些賣?就這麼定了,明兒選單上加一味常菜:羊肉泡饃!”
全貴嬸安下心來,終於也笑了。
珍娘先回房洗臉換衣,這才有機會,將袖子裡的東西拿出來細看。
福平嬸沒有看錯,確實是一對耳墜子:貝母磨出來的,扁扁細長的五六,從小到大,從下到上串在一起,水滴狀的,燈光下閃出七彩的光芒。
正是在銀珠巷她先看中,卻被文蘇兒不講理地奪了去的東西。
這耳墜子怎麼會跑到自己的袖子裡?
珍娘這才想起,於宮府出門前,經過文亦童身旁時,袖子裡突然一沉是個什麼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