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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種暗示,一種冥冥中等待已久的靈感已經飄然而至。他興奮地握起筆,寫什麼寫什麼

——吃人!

他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突破的缺口。人世間一切殘酷的、虛偽的、陳腐的現象,都從這樣兩個癥結的字眼裡,透出了最生動的說明。

他又想起了那位害了迫害狂的姨表兄弟。對!就寫狂人!借狂人的嘴巴說話!像果戈裡寫那位九等文官的小書記一樣。太具體了不行,情節反而是一種累贅。對!就使用象徵,用一組充滿詛咒、懺悔、警示的意象,把一切都貫穿到這個沉重的主題裡去,讓人們透過人物的內心獨白和環境氛圍看到那個血淋淋的現實世界

他用筆在硯上輕蘸了一下,先用幾句文言寫完楔子。彷彿在記敘一種熟悉的感覺,輕鬆地縱筆寫將下去:

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

我不見他,已經三十多年;今天見了,精神分外爽快。才知道以前的

三十多年,全是發昏;然而須十分小心。不然,那趙家的狗,何以看我兩

我怕得有理。

他的心被一種痛苦的感情攝住恍惚中自己好像也成了那位神經高度警覺的瘋子,正在權貴、尊長、幫兇、看客陰沉的目光下,在許許多多沉淪未醒的人們面前逃竄。他的文筆越來越犀利而悲憤,充滿了入木三分的尖刻和戰士般吶喊的快感。

當天快亮時,他終於寫到了尾聲,怎樣收筆

他抬起頭望了眼黑沉沉的夜空,輕聲嘆息了一聲:

“中國在黑暗中陷得太深了,非有全民族的懺悔不足以拯救未來”

好的,就這樣寫。他往油燈的火焰瞄了一眼,又援筆蘸了墨汁,迅疾地寫完這篇小說:

沒有吃過人的孩子,或者還有?

救救孩子

用什麼筆名發表他記起了在東京時用過的“迅行”的別號,心竟不知怎地狂跳起來。他決定沿用這個“迅”字,算是保留一點青年時代並未中斷的反抗精神。再冠以母親的姓,就署名為“魯迅”吧!

天亮時,趁著餘興,他用隔夜水重新泡了一杯清茶,吃了幾塊點心,點燃了菸嘴上的半截紙菸。又將這篇與果戈理同名的小說《狂人日記》刪改了一遍。他想盡快地謄清稿子,讓錢玄同拿去給《新青年》發表。

沒想到清明節的晚上,錢玄同帶著劉半農來到補樹書屋。兩人匆匆看了一遍,忍不住大聲叫好。錢玄同興奮地說:

“《新青年》還沒有發表過這樣的佳作,真想不到小說可以這樣寫?”

第二天,錢玄同將《狂人日記》交給了陳獨秀。他還沒有看完就說寫得好,不愧為上乘之作。他看到激動時,竟顧自朗讀起來:

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著“仁義

道德”幾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裡看出字來,滿

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

陳獨秀佩服得拍案叫絕,暢懷大笑起來。他沒有忘記跑腿的錢玄同,感激地說:

“玄同,這回你立了大功哪。豫才太深刻了,這是本人鼓吹文學革命以來最有分量的作品。”

錢玄同頗有些得意起來:

“我說豫才的文筆不錯吧!其實,他還寫新詩。”

陳獨秀急得放下手中的文章,說:

“何不一塊兒要了來?四卷五號上還有空處嘛。”

《新青年》自今年四卷一號刊出胡適、沈尹默、劉半農、俞平伯的白話詩後,每期都闢有新詩園地。錢玄同受了鼓舞,情緒大增地說:

“好,哪天晚上我再去一趟。”

過了幾天,錢玄同又拿來了周樹人的三首新詩。陳獨秀尤其喜歡其中的那首《桃花詩》:

春雨過了,太陽又很好,隨便走到園中。

桃花開在園西,李花開在園東。

我說:“好極了,桃花紅,李花白。”

(沒說,桃花不及李花白。)

桃花可是生氣了,滿臉漲作“楊妃紅”。

好小子!真了得!竟能氣紅了面孔。

我的話可並沒有得罪你,你怎的便漲紅了面孔!

唉!花有花道理,我不懂。

西齋的學生宿舍裡,傅斯年正召集顧頷剛、羅家倫和孫伏園等人,商量辦刊之事。

范文瀾拿著剛出版的《新青年》,衝了進來:

“快來看《狂人日記》,整個校園裡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