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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壓心底的疑問。

“先生的大名晚生早已如雷貫耳,在我的印象中,前輩是一位溫而厲的先賢。記得百日維新時,晚生還是位莘莘學子,聽外間傳聞,先生在翰林院的書房,掛有一幅‘都無作官意,惟有讀書聲’的手書對聯。還不分晝夜地翻閱魏源、嚴復和國外有關變法圖強的書。變法失敗後,先生又毅然掛冠而去。據說當年孫文也先給李鴻章上過萬言書,以後又去萬木草堂拜訪康有為,因均遭拒絕而自立門戶。太炎先生可謂狂生,也主動納會費十元加入上海強學會,並應邀出任梁啟超的《時務報》筆政。就連李鴻章二張之洞和袁世凱,都不同程度地巴結過康、梁。為何迄今為止的史料不見一點你們的聯絡恕貧僧冒昧,難道彼此有什麼宿怨和成見”

蔡元培見心中之隱已被點破,面若敷霜的臉上鬆弛出一絲愉悅。他突然明白了今日來此地的動機,漸漸悟清了這次北上的目的。他終於舒展慈眉,娓娓袒露出自己的心跡。

“在翰林院那幾年,真是政治最為黑暗,精神最為痛苦之時。眼看著割地、賠款的條約一個個簽訂,卻一點找不到出路。就在這時候,康有為如一道閃電,照亮了中國的上空。當時也有人勸我去松筠庵參加集會,並願意牽線引見康、梁,都被我謝絕現在細細想來,還是自己書生意氣太重。一是覺得此公大孤傲,聽說孫文想見他時得先行弟子之禮才能進門,這種羞辱我實在受不二是覺得他有權變意識,做學問也欠嚴謹。為了給維新變法制造輿論,不惜武斷地在《新學偽經考》和《孔子改制考》中,公開宣稱佔統治地位的儒家思想都是劉欲在西漢偽造的,與孔子之聖道並無共同之處。在他的筆下,二千多年前的孔子好像成了託古改制,維新變法的祖師爺。這種石破天驚的議論對長期受封建桎梏計程車人起著振聾發聵的作用,但那種治學態度,卻為我不屑。還有,百日維新時,康、梁已成了炙手可熱人物,皇帝權貴爭先巴結,我生性不願湊熱鬧,也只好做旁觀者以後西太后發動政變,他倆倉惶逃命,與譚嗣同那種彪炳千秋的人格相比,真是令人心寒。變法失敗不久,我為何會一氣辭職不回因為我覺得他們失敗的真正教訓就是沒有從培養變革人才,抓教育入手,而是寄希望於鑽門路,找達官貴胄做靠山。這也是我這些年一心致力教育的根本所在。”

他說到這裡,呷一口酒,有點激動地微昂起臉,目無旁物的眼光穿過眾人頭頂,射向茫茫夜空。

“今天看來,我確實太偏狹了,至少是缺少一種氣度。我沒有看見當年康、梁那種傲視幹古,欲與整個舊體制決絕的胸襟。更缺乏那種敢為人先的開創精神。這次來京後與仲甫的幾次長談,對我觸動很大。他反覆問我,你究竟想怎樣辦教育?怎樣治理北大?現在中國缺少的並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教育家,政治革命已暫時沒有可能。要救中國,首先是從思想領域進行革命,要革中國人封建思想的命。你要我把《新青年》一齊遷來北大,你能一掃以往腐朽沉悶的空氣,造就出一種新的北大精神告訴你,我上北大不是來為你教書的。中國並不是沒有名教授,而是缺少開風氣之先的思想先驅。待你把辦學思路全想明白了,我自然會來為你搖旗吶喊的。”

馬敘倫聽得熱血沸騰,他不無得意地掃視了一眼湯爾和與沈尹默,朗聲笑道:

“仲甫果然高屋建瓴,氣勢逼人。看來我們推薦他沒看錯人吧?”

“非常感謝諸位的鼎力相助,我還是想把辦學的思路再開闊一些。在德國和法國留學和考察時,我有一個強烈的感受,大學是培養高深學問的地方,辦學一定要相容幷包,學術自由。只要有真才實學,不但仲甫、胡適之我要,就連劉師培和辜鴻銘這類人物,我也想用。”

“什麼!連兩次變節的帝制餘孽和那位冬烘先生也能上臺執教?”一臉書生氣的沈尹默,驚愕地瞪直了眼睛。

“對,我要的不是他們的思想,而是學問!”蔡元培那堅毅的目光裡,透出一種深思熟慮的自信。

錢玄同的心卻暗自竊喜,不光是他與劉師培在日本時私交頗深,對這位少年國學大師的才學甚為佩服,更主要的是中午在觀萊園陳宅交談時,蔡元培看完范文瀾三人託他轉交的呈文,竟興奮得揮舞起雙手,閃閃發光的眼鏡裡透出了一種孩子般的稚氣。

“有這樣好的學生,還怕辦不好北大?都說北大是一盤散沙,但我卻從這些學生身上,看見了一種法蘭西自由向上的學院空氣。”

範源廉已面露微醺之態,在這種場合,身為堂堂教育總長,自然不甘示弱。他揚起手示意大家安靜,用一種帶點炫耀的口吻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