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聽殿外尖聲傳宣:“永福郡主玉安!”隨即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直到書案前才停下。他瞟著案上的那方白玉雕龍鎮紙:“永福郡主這會兒來,有什麼吩咐?”
晏荷影冷笑:“哦,原來剛才殿下那些前言不搭後語的嘮叨,都不是說給我聽的?那我現在跑這兒來,倒有些自作多情了?”他明白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忙自道不是,並請求晏荷影施以援手,助他相救七人。對於這個請求,晏荷影當然是巴不得的,但對他卻顧慮重重,當下只以言語試探。
趙長安耐心解釋:雖然表面上看,他有權有勢,可由於自開國以來,朝廷對眾王爵、駙馬的防範就很嚴密,而他為了避嫌,也從不參與政事,是以現在手裡連個可供奔走傳信的人都沒有。為此他想請晏荷影聯絡寧致遠,群策群力,共同救人。
本還想再頂他幾句,可看他言真意摯,她的心一下子就軟了,當下問他打算怎麼救人。原來,他打算找七名死囚來,李代桃僵,將上官輕寒七人暗中調換出來,然後把調了包的七犯押至刑場,他既主持會審,自也是監刑的官員。他深知,只有取得她的首肯,事情才能辦成,於是,他將整個計劃事無鉅細地都告訴了她,以換取她的信任。
“到時候,也不搞什麼凌遲處死了,只要把七犯斬訖,就功德圓滿了。不過,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還是很麻煩的,首先就要找七個死囚來,還好,前些天我捉住了七個死有餘辜的江湖敗類,現七人分別被關押在揚州、金陵……”
“那怎麼換呀?”
趙長安一笑:“無妨,我朝的大辟之刑,分斬立決和斬監候,為不枉殺無辜起見,每年霜降後,各地都要把斬監候的囚犯和他們的案宗送進京來,由三法司會同五府九卿併科道官員逐一甄訊,而人犯則押至宣化門外,由三法司的官員親審,複審無誤後,方始行刑……”等好不容易說完,不但他口乾舌燥,晏荷影亦眼冒金星:“老天爺,這麼麻煩呀?”
“是,的確麻煩,而且還出不得一點兒紕漏,否則的話,不但人救不出來,還會牽累寧致遠。”
“其實,”晏荷影沉吟,“又何必午時三刻、巳時正刻的麻煩?只要讓寧致遠他們截了人,然後四散一逃,不就結了?”
趙長安哭笑不得:“你想讓他們犯劫囚的重罪呀?若真依了你的這條‘妙計’,那不但七人和他們的家眷全活不成,就連寧致遠和四海會也會有覆頂之災!”晏荷影疑心他是危言聳聽:“哦?”
趙長安捺下性子,接著解釋:“剛才我已經說過了,他們十惡不赦,凡有相助勾連者,一體治罪。皇上本就對幫派門會有極深的成見,寧致遠要再劫走了欽犯,那禍可就闖大了。不怕他是武林第一大幫,只要一道聖諭,十萬禁軍圍剿,到那時候,就不是七條人命的事了,真要弄到那般地步,就是一場浩劫!”他不禁想起,從前皇帝曾以何等殘酷凌厲的手段,懲處那些拂逆聖意的人,禁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戰:“若要劫人犯,那就不須晏姑娘和寧致遠幫忙了,我另想法子去。”
晏荷影見他頃刻間面白唇青,顯是被駭著了。且不須細想,他的籌劃顯然也比自己這個冒失莽撞的主意要高明得多,雖然也麻煩得多,忙道:“好吧,我就再信你這一回,去把寧致遠請到東京來幫你救人。”聽她終於答應了,趙長安舒了一口氣,自覺就是當年與血王苗絕天血戰數日數夜,也沒有此刻跟她的這一番談話來得累人。
這時,忽聽守夜的太監在窗外輕喚:“千歲爺,該上朝了。”
“咦?我們已經說了半夜了?”雖與他籌劃商議了半夜,奇怪的是,晏荷影卻沒有絲毫的倦意:“可不是,就這麼聊了半夜!”
趙長安歉疚了:“晏姑娘,對不住,我竟說得忘了時辰。”晏荷影注視他,不知為何,那久已遠逝的柔情蜜意瞬間又注滿了心頭,不覺對他微微一笑:“不怪你,我也聊得忘了時辰。”
那明妍動人的笑容,立刻在他心裡掀起了萬丈波瀾。他轉頭,強自抑制沸水般的心情,淡淡地道:“事不宜遲,等我早朝回來,就開始辦事吧!”晏荷影痴望他的側影,猶豫再三,方道:“要是這次,真的能把那七個人救出來,那……興許,那些事,真的都不是你乾的,傳世玉章,也不是你……偷換的。”
趙長安嘴角往上翹了翹:“哦?晏姑娘怎能如此輕率?輕易地相信一個人,也輕易地懷疑一個人?”
午後,剛剛飯罷,正是日長人初困之時,從御街南頭,馳來一輛帷簾低垂的馬車,車旁有十幾名侍衛隨侍。皇城京都,天子腳下,百姓們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