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與嚴素秋都熟知天庭律法,知道這人間界中每一處山水州府,都有大大小小的仙官駐守,這些仙官便是人間所稱的城隍、山神、水神、土地之流。除去是前世因果報應(如恩仇相報之類)招來的妖崇之事,他們不會去管以外,其他但凡興妖作亂,都是他們的管治範圍。若是那妖孽的法力高強,仙官力不能敵,也應上奏天庭伏魔大帝玄武,由玄武帝派天將來剿。
而這揚州城中失蹤少女數目如此巨大,絕非是有妖孽來了結前世的因果那麼簡單。可是這揚州城隍,為何一不滅妖,二不上報呢?
當我終於擺脫眾人,站在揚州城外的城隍廟中,對著那含笑而坐的金碧輝煌的城隍神像,運足中氣,將這句話問出來時,我看見那尊神像不由得微顫了一下。但只是那一下,它又恢復到了先前穩穩當當的模樣。
一旁的嚴素秋勃然大怒,喝道:“你這個土捏泥塑的啞巴官兒!你以為你不說話,姑娘們就會怕了你麼?”
此時我們還是道士打扮,她卻已換作了女聲,又自稱姑娘,幸好廟中並無外人,否則還真不知人家會怎樣看待我們呢。
但那城隍老爺還是動也不動一下。
我雖然好性情,但也忍耐不住,踏前一步,冷冷道:“城隍大人,你身為天廷所封仙官降臨下界,又受一州香火的供奉,理應免災祐民,造福當地百姓才是。可是大人轄境之內出了這樣重大的事情,卻不見大人有絲毫作為,這又是什麼道理呢?如果大人確實不肯出面處理此事,我們自然可以代勞。只是事畢之後,大人這失守瀆職、辨察不明的罪責,可是傾天河之水,都不能沖洗乾淨了!”
說完這話,我一拉嚴素秋的手,轉身便走。
忽然,似乎背後有人極低地嘆了一聲氣,緩緩說道:“公主殿下息怒,下官如此做法,實有不可言明的苦衷……”
我全身一震,和嚴素秋幾乎同時旋風似地轉過身來,卻見一縷青煙從城隍神像後嫋嫋冒了出來,漸漸匯聚成形,卻是個袍服齊全,手執神笏的中年男子。面目雖然模糊了些,但從其服色來看,正是當地城隍的打扮。
我見他終於被我們激了出來,心頭一喜,旋即也有些吃驚,不知他怎麼會得知我的身份。但面上神色卻依然不變,說道:“是麼?但不知大人又有何苦衷難言?難道比庇佑百姓安寧還要更重要麼?”
城隍苦笑一聲,向我行了一禮,又遲疑了片刻,方道:“下官受天廷委任,當然知道為官一方的責任,然而……然而那妖孽……”他搖了搖頭,躬身道:“殿下若有一天得明此事,自然會諒解下官苦衷。下官先行告退了……”
他話一落音,身形便漸漸淡了下去,到得最後,又化作了一縷青煙,瞬間便向四方散去了。
我心下不甘,當下還要嚴辭逼他出來詰問,卻被始終未曾開言的嚴素秋一把拉住,我一怔,不知她是何意時,她卻已在我耳邊輕聲道:“他不願說,咱們再問也是枉然。十七,你方才說得極對,他若是不管,咱們就去管,待此事平息之後,再請你父王代為上奏天庭,處治這膽小怕事的官兒便是。”
我們化身為先前的少年男女,一同回到客棧,一路之上,卻聽路人都在傳說李員外家請來的“神仙”,及至到了店中,老掌櫃的臉上也有了幾分笑意,老遠便向我們招呼道:“公子夫人回來哪,公子你的夫人這樣美貌,以後可不用再擔心啦,聽說咱們揚州城中來了活神仙呢,兩位沒去李員外府上瞧瞧去?”
我們含笑搖搖頭,心中卻第一次感到了些愉快的情緒。
樓上房中被枕如舊,看樣子小憐還沒回來。我們在房中坐了片刻,想起先前那個小夥子所說的事情,決定還是出去看看小梅的奶奶。
趙家村就在城外不遠,大約有百來戶人家,此時正值晌午,大多數人家都吃過午飯,下田勞作去了。村裡看不到幾個人影,在淡淡的陽光下,唯見道旁小橋如虹,流水潺潺,掩映在翠竹林中,顯得甚是幽靜雅緻。間或村裡還傳來一兩聲高亢的雞鳴犬吠,真的是一派安寧祥和的田園氣象。
我們問過一個路過的農夫,終於在一個山坡之上,找著了小梅的家。
只見那處向陽的坡上,用麻秸稻草搭了兩間小小的房屋。屋外扎著一圈搖搖欲墜的竹籬,顏色已有些幹黃,籬上爬滿了各類菜藤。但饒是如此貧苦,仍能處處看出主人的賢惠和善能持家。院子裡收拾得乾乾淨淨,有三四隻不大不小的雞在地上啄食。簷下吊著幾掛過冬的醃臘和黃燦燦的幹玉米,籬邊還開了幾塊田畦,種的時令蔬菜都是水靈靈的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