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奔,下一刻,一個小小的人影爬上營門,向側面揮舞著一杆旗幟大吼著回答:“轉向!轉向!沿著邊上跑!不許衝營門!”
李忠成想要下令,剛一開口,一口逆血湧了上來,靠在護衛懷裡連連咳嗽。見主子一口氣幾乎提不上來,身邊心急火燎的護衛們催馬跑得更快,馬蹄如雷,塵土漫天,對準前面那座不大的營盤直衝過去。
眼看離營門不足兩百步,驀然一聲鳴鏑,跑在最前面的那個護衛緊急勒住馬匹,戰馬一聲長嘶,幾乎後蹄著地人立起來!後面有兩個騎士沒有反應過來,繼續揮鞭催馬,營盤裡一聲梆子聲響,箭如雨下,在百步距離上整整齊齊地射出了一條直線,衝過了頭的騎士來不及轉向,馬身上結結實實中了四五箭,當即哀鳴著滾倒在地,騎士被馬匹重重壓在地上,一時間爬也爬不起來,地上一汪鮮血迅速暈開,也不知道是人血還是馬血。
“轉向……”到這時候李忠成才喘過一口氣來,低聲吐出兩個字。目睹同袍受傷的騎士們狠狠瞪了兩眼,老老實實地撥馬轉向,在百步之外擦著營盤繞了過去,直到營後才慢慢停步,自有人開門接了進去。
剛跨過營門,李忠成眼前一黑,一頭栽倒。
“我說他死不了吧!”
在一陣火燒火燎的激痛中醒來,李忠成撐開眼皮,只抬頭看了一眼就本能地挪開了目光:一個身材瘦弱、臉色青白的傢伙正趴在他胸口忙來忙去,一手拿針一手拿線,當他是塊死肉一樣可勁縫著,身邊還放了一排刀子、鋸子、錘子、鑿子,件件帶血,光看著就兩眼發花。然而,這目光一挪,他頓時恨不得重新昏倒回去。
護著他幾百裡逃亡的侍衛捆上了一大半,還有一小半沒被捆著的都是傷勢過於嚴重,鋪平在地上動也動不了的——好吧,用繃帶捆也是捆。不管是跪著還是躺著,每個人都一副怒氣滿腹的樣子,熬得通紅的眼珠子裡噴煙冒火,嘴裡罵罵咧咧:
“憑什麼殺我們同伴!”
“沒給海西野人幹掉,倒傷在你們手裡!”
“一幫南蠻子,打自己人倒是挺有威風!”
還有不少人嗚嗚囔囔地在地上拼命掙動,大概是之前罵得太難聽,被邊上看守的玄甲衛士卒索性堵上嘴一了百了。看到他醒過來,眾人目光都是驚喜,有幾個嘴快的直接喊了出來:“大人,替我們做主啊!”
“醒了?能動不?”
靴聲橐橐,一個黑衣軍官走了過來,低頭看他。李忠成苦笑著試圖坐起身子,卻被一把拍了下去,那個忙著縫人的古怪傢伙抬頭冷笑:“想過兩天活蹦亂跳,今天就給我老老實實躺著!”手往旁邊一伸:“烈酒!”
黑衣軍官似乎也有點適應不能的樣子,老老實實遞了酒瓶子過來,低聲道:“楊醫官,大人召見……您在治的這位。”
“等等!”被稱為“楊醫官”的人隨手找了塊不知道什麼東西往李忠成嘴裡一塞,隨即低頭吸了一大口酒,噗地噴了下去。從上方看下去,李忠成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如同離水的魚兒一樣在地上打了兩個挺,兩隻眼睛幾乎瞪出了眼眶,若不是預先堵住了嘴,還不知道會尖叫成什麼樣子。
“成了!”楊秋快手快腳地在傷口敷了一層藥膏,手裡繃帶刷刷繞了幾圈,一揮手:“抬進去吧!小心點,今天之內不要讓他胡亂折騰,死不了!”
被這麼料理了一番,見到端坐上方的凌玉城時,李忠成已經是進的氣少,出的氣多。在擔架上勉強抬起頭來道謝的時候,說出口來的話也是有氣無力:
“多謝大人相救……還求大人稍稍勻些糧草,讓末將和護衛們能夠返鄉……” “你就打算這樣走?一萬大軍出去,幾百人回來。漫山遍野被追殺的潰兵你都打算丟下不管了?——別忘了你只是世子!”
這一場大敗下來,黑水衛將軍的位子大概是保不住了;有他那群如狼似虎的兄弟在,世子的地位能不能穩當還是個問題。若是不能順利繼承父王的位子——想想他那幾個叔叔的下場,李忠成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敗軍之將……”他艱難地笑了笑,“一切由大人做主便是……”
“你要是還有一分心氣,就出去讓你那些下屬閉嘴,然後把能動的人都派出去,吹號集人。要是嚇破了膽,只管帶著人往後撤,這兒沒人留你!”
李忠成滿嘴苦澀。想起那兩個護著他奔逃幾百裡、卻在最後一刻被玄甲衛射倒的護衛,想起帳外捆了一地罵罵咧咧的下屬,只覺得五臟六腑都糾結成一團。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為了自己的位子著想,現在他怎樣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