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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花的也做出愛的樣子,到丁香叢中流連。齊如雲過世後,丟丟從老八雜人的口中,一再聽到丁香茶這個字眼,就讓齊耶夫按照婆婆的做法,為她沏了一壺。那壺茶苦澀之極,有股中藥味,難以下嚥。齊耶夫喝了連連搖頭,說這不是母親沏出的丁香茶的氣味。他反覆試了幾次,都不對味。丟丟明白,婆婆是把那茶的氣息也一同帶走了。

以前的半月樓,真的彷彿是一座廣寒宮,老八雜的人難得進入。而丟丟以一座芳香的水果鋪,改變了它的風貌。如今的半月樓就像一盞鯉魚燈,誰都可以信手提著,感受它通體的明媚。

老八雜的人喜愛上丟丟,是從兩樁事開始的。

老八雜有個磨刀的王老漢,六十多歲了。他是個羅鍋,每天會扛著一個固定著磨刀石的長條板凳,走街串巷地招攬生意。齊小毛兩歲時,丟丟有天揹著兒子,蹬著三輪車去水果批發市場。當她路過人和街的時候,忽然看見一座居民樓下聚集著一群看熱鬧的人。只聽見一個女人在大聲地嚷,這刀磨得不快,連豆腐都切不了,我只能給你一半的錢!丟丟停下車,湊過去,見王老漢氣得臉發紫,手發抖,他提著那把刀申辯說:“你們打聽打聽,我磨的刀快不快?一把刀我是正反面各磨三次,磨得勻。別人磨一把刀三、五分鐘就湊合過去了,經我手的刀,哪把不是磨十來分鐘?不是吹牛,我磨刀磨了大半輩子了,從來沒磨啞巴過一把刀!你不給我錢行,算我白乾,可你不能糟蹋我的手藝啊!”王老漢穿著藍大褂,枯瘦的臉上瀰漫著汗水,話語帶著哭音。丟丟從那女人手中奪過刀,用指甲在刀刃上劃了一下,它那逼人的鋒利立刻給她的指甲留下了一道又深又直的劃痕,丟丟放心了。她並沒有責備那女人,而是先將刀擺在磨刀石上,然後“嚓——”地一聲把髮髻上的象牙簪子拔出,她那烏黑亮澤的長髮獲得瞭解放,立刻瀑布似地散開。丟丟甩在腦後的長髮,像一場意外的風沙,迷了齊小毛的眼睛,他哇哇哭起來。丟丟不顧兒子的哭叫,她用左手拈起一綹頭髮,右手拿起那把刀,只聽“刷——”地一聲,刀起飛落之際,那綹長髮立刻被腰斬了。人群中發出陣陣驚叫。丟丟將切斷的那綹頭髮擺放在磨刀石上,就像擺放戰利品一樣。那女人紅了臉,立刻從兜裡掏出兩塊錢,遞給王老漢,在人們的噓聲中提起刀,回家了。而丟丟重新盤起頭髮,哄好齊小毛,快樂地上水果去了。

王老漢不僅帶回了丟丟拔刀相助的故事,還帶回了那綹頭髮。這事很快就傳遍了老八雜,人們都說,半月樓這個新主人,真是俠義!

第二件讓老八雜人嘖嘖讚歎的事情,是丟丟對金小鞍的教育。

金小鞍是陳繡的兒子,這對母子住在老八雜最破的兩間房子裡。陳繡給人做保育員,是個溫存敦厚的女人。她男人死得早,她怕再嫁金小鞍會受欺負,一直守寡。陳繡對自己處處節儉,但她絕不讓兒子受屈。金小鞍那時上中學,別的同學有的運動服,她會把艱難攢下的一點錢拿出,去買,而她自己一年從不添置一件新衣裳,夏季永遠是一條藍褲子和一件藍白花的短袖衫,春秋是一條黑褲子和一件高粱米色的毛衣。到了冬天,她穿的則是一件土黃色的對襟棉襖。金小鞍嫌陳繡穿得寒酸,不願意讓她去學校,所以一到開家長會的時候,陳繡就得借衣裳穿。金小鞍上學這些年,陳繡幾乎把老八雜那些年輕女人的衣裳借遍了。有一天,陳繡來水果鋪,紅著臉對丟丟說,我想借件衣裳穿,兩天後就還。丟丟比陳繡高很多,她說,我的衣裳你穿了不會合身啊。陳繡說,沒事,肥大的穿上寬鬆。丟丟開啟衣櫥,陳繡選中了一件紫羅蘭色的繡花真絲開衫。丟丟取下它,說,你要是不嫌棄,這衣裳就送你了。陳繡急得眼淚快要出來了,她說,那我就不借了。丟丟趕緊說,好,那就只借你穿,別急著還。一週後,陳繡還回了那件衣裳。她一進門就跟丟丟道歉,說是那天穿著它擠公交車時,有個人挨著她吃雪糕,車到站臺時,車子一晃盪,這人栽歪在她身上,雪糕掉在她懷裡,把衣裳染汙了。她怕在家洗不乾淨,就拿到洗衣店,所以衣裳還晚了。丟丟很想問她為什麼借衣裳穿,但一想可能會讓她難堪,也就罷了。有一天,裴老太來水果鋪提起了陳繡,說是給她介紹了一個太陽島上的打漁人,這人死了老婆,帶著個女孩,人好,經濟條件也不錯,可陳繡說是為了兒子,不想再嫁了。裴老太忿忿不平地說,陳繡為了那個金小鞍守寡,真是不值得啊!這個小狼崽子嫌她穿得不好,一到開家長會的時候,陳繡就得四處借衣裳,你說這樣的孩子,將來能指望上嗎?丟丟這才明白陳繡為什麼朝她借衣裳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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