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度眼神看向獨間外,伏廷帶來的幾個人都在外等著,一截衣角若隱若現地出現在門口,少年的身姿抽穗一般拔高,在他眼裡只能看到一張沉靜的側臉。
他知道,伏廷是要扶立光王世子了。
聖人的舉動其實早已讓崔氏察覺到不安,崔氏的龐大必然也早就入了聖人的眼。而邕王,還在聖人跟前爭寵時就試圖排擠所有人,崔氏不過其中之一,真讓他繼了位,確實沒有什麼好處。
這一切崔明度心知肚明,實際上也早已暗中思考過多回。
只不過從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刻的到來。
沉思許久,直到窗外日頭已高,他才又搭手向伏廷見了一禮,口氣溫淡地道:“真想不到,我會有與大都護合作的一日。”
伏廷一臉剛毅沉定,似早已料到。
……
談話結束時,已日上三竿。
近衛入門,在伏廷耳邊低語了幾句,彙報了眼下狀況。
伏廷馬鞭一收,朝崔明度點了個頭。
該說的都已說了,接下來才是開始。
轉身要走之際,崔明度忽而意有所指地說了句:“大都護怎麼就沒想過,我當日與縣主說那些,或許還存著其他私心。”
伏廷腳步停了一下,頭也不回地說:“那與我無關,該說的我早已說過,河洛侯最好記著。”
說完直接出了門。
崔明度看著他身影消失,想了起來,他的確早就放過話。
棲遲永遠是他伏廷的女人,誰也別想動。
他獨自站著,微微笑了笑,似是自嘲,他有何資格說這種話,還能仰仗著這股東風保全了崔氏門楣就已是莫大的好事了。
如今身為河洛侯,這不就是他該做的嗎?
……
樓下,伏廷上馬離去。
疾馳出城時,他的手在腰間摸了一下,摸到一張字條,手指緊搓一下。
那是曹玉林派人送來的,棲遲給他的。
若非這張字條,他大概不會走這一趟。
而若得到一個崔氏這樣的世家大族支援,距離成功便多了一份勝算。
他早知道她還是會與他同行,只不過換個方式。
※
曹玉林從瀚海府的鋪中出來,快馬趕回都護府。
重兵把守的府門沒有絲毫鬆懈,她一路直接去了主屋。
棲遲在房中安安靜靜坐著,她見了多少有些歉疚,上前說:“嫂嫂久等了。”
棲遲問:“做好了?”
曹玉林稱是,從懷裡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方帕子,展開後放在她面前。
裡面包裹的是她的魚形玉佩。
以往她從不假以人手,只是如今,才不得不靠她出面。
棲遲讓她拿著去找櫃上的解九,讓他按照東家的吩咐,指使都中的鋪子動作。
曹玉林雖然事情辦好了,臉色卻並不見輕鬆:“聽那個解九說,嫂嫂如此安排,恐會引起買賣混亂,對嫂嫂是有極大損失的。”
棲遲將玉佩收好,“如今都中越混亂,對他才越有利。”
一旦洛陽打通,直面長安便是遲早的。
頓了頓,她又淡淡說:“若真輸了,一切都輸了,這些損失又算得了什麼。”
第九十二章
“姑父; 都部署好了。”夜色裡; 李硯坐在馬上,看著前方高大的人影小聲說。
伏廷只點了點頭。
他們已穿過洛陽城; 停在僻靜處,往西再過百里,就是都城長安。
眼前不斷的有人影來來回回; 來稟報周遭動向。
李硯現在才明白為什麼姑父能一步一步做到大都護這個位子,即使在這種情形下他也絲毫不亂; 幾乎將能部署的都部署了。
大到後方接應兵馬排布藏匿,小到前方眼線佈置。
這一行能走到這裡,就像他手中扯著根線; 連線著各處,牽一髮而動全身。
而之所以這麼周密,無非是為了真正動手的那一刻; 不至於腹背受敵罷了。
李硯遙遙看了一眼遠處; 黑黢黢的什麼也看不清楚,只是明白距離那地方; 已經越來越近了。
風入郊野。
又有人到了跟前,像個影子一樣停住; 迅速稟報:“大都護; 單于都護府的兵馬動了; 隊伍領頭的是他們可汗的兒子阿史那啟羅。”
單于都護府至今保留著曾經與突厥分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