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他到床前,自己在床上坐下,他深深地看著我,那神情象千年古井。他的眉毛黑漆一樣明潤,他的眼睛如秋水般澈透,唇那樣抿著,引我無數遐想……我也微笑起來,感到他如此美好而純潔,不由得說:〃佑生,你真的象詩一樣美啊! 可聽過古人言詩曰:畸人乘真,手把芙蓉。泛彼浩劫,杳然空蹤,如月之曙,如氣之秋,真是不著一字,盡得風流,這就是在說你啊,你這樣無敵魅力,我哪天非被你害死不可!……你還敢笑! 快別笑了,現在就要了我的命了!〃
他終於垂下了眼睛,稍低頭,看著他面前的包裹說:〃雲起從沒有穿過女裝,能不能,穿上,讓我看看?〃
〃倒也是,穿穿看看。〃 我站起來,當場脫去外衣,扔到床上,他更低了頭,我接著脫,笑起來:〃佑生啊,誰在脫衣服哪? 我怎麼覺得是你在脫呢?〃 他連氣都不喘了。
我脫到只剩胸罩內褲,從他面前拿過包裹,他沒抬頭,只鬆了手放了包裹,我更笑起來。把包裹放在床上開啟,不由一愣。
那包裹裡是一件金絲紅線為主,多彩絲繡為輔的繡衣,明亮的綵鳳翩飛於朵朵祥雲百鳥之間,華美絢麗,燦爛異常。下面一件是一衫純白色的內襯。我一時無法言語,心知這就是所謂的霞披了,只聽他輕聲說:〃是皇兄,讓宮人,近十幾日,專為你,繡成的。〃 他沒抬頭,也沒動。我心頭異常沉重。但事到如今,無路可退,先穿上吧。我穿上了內襯,繫好帶子,又把外衣披上肩頭,聽他低聲說:〃我來給你係上吧。〃
我知他一片心意,就走到他身邊,他的左手食指無力,只用拇指和中指,他系得很慢,我把上面的都繫好,等了他半天。他繫好後,好象還等了等,最後終於抬了頭,我退後兩步,稍偏了頭看他,他眼中神情複雜難言,似歡樂似憂傷,似狂喜似淒涼,最後都成一層淚光。
我轉頭看見鏡子中反映著我的上身,那女子如在雲蒸霞蔚之間,她眉間英氣凜然,雙目明亮,唇形清晰,口角上翹,似總噙笑意,卻莫名又有種剛毅之氣……那就是我嗎,還很年輕!
我又面向佑生,他微開唇說:〃雲起,你好……〃 美麼,竟說不出口。我忽然想起人們所說的他所作的那些讚美顧家小姐的詩句,一下子感到了他心中的萬般苦楚,我忙要解開一個個繫帶,想把這繡服趕快脫下來,就聽他幾乎哽咽地說:〃等等,讓我再看,一看。〃 我看向他,見他的淚水無聲地滑落下來,一滴滴落在他襟前,我飛快扯開眾多繫帶,脫了繡衣放在床上,忙穿上他給我改的長衫。
他依然看著我剛才站的地方,一字一字輕聲地說:〃雲起,我,多願意,你是我第一個,唯一一個女子;多願意,你是我大婚時,手挽的女子;多願意,在我還能走路吹簫時,就遇見了你……。〃他的聲音平靜無波,只是淚水不停地流下來。
我心痛不已,不是為了他所說的話,而是為了他的痛苦。他那個皇兄淨幹這種蠢事!
我走到他身邊,單膝跪下,雙手握了他的雙手,看了他的眼睛,非常嚴肅地說:〃佑生,看著我,聽我說:我不願意我們那時就相遇,因為我們那時還沒有準備好。若是遇上了,也許就永遠地錯過了。你想那樣嗎? 一切發生的事情都有道理,這是你說的,是你的苦難才把我們聯在了一起。你的心完美無瑕,你的秉性至純至善,嘆這世間,除你之外,已無可再尋得如此美玉般的品性,加上你這種絕代風華的氣質,我已經自卑得筋疲力盡了,你還要把我逼到更悲慘的境地裡去麼?〃 看著他淚乾了,眼睛又半合上,就加了一句:〃你要是敢現在笑,我就和你急!〃 他一下子笑了,我大罵:〃這真是沒有天理了! 你這不是不讓人活命嘛!〃
他笑著把我拉起來,微低著頭說:〃雲起。〃 半天就又不說話了。
我坐在床沿,忽感到一絲絕望。我的位置在哪裡? 不知道。但我知道不在這個王府裡。那他怎麼辦? 正想著,就聽他低聲地說:〃你答應了程將軍,做士兵護衣,你去辦吧。程將軍三日後動身,你可以和他走,他也能護你一程。〃 我心中痠痛,知道他明白我的心境,我本該開口拒絕,但竟只說了聲〃好〃。他沒再說話,我也不能開口,兩人就這麼坐著,天黑了,他示意我把他推了回去。
我回來,脫了那內襯,和繡衣同疊好,放回包裹裡,把包裹留在了桌上。
後面的兩天,我們儘量在一起,兩個人同吃同坐,我的情緒越來越焦躁,佑生卻安詳沉靜如常。有時我在與他說話的瞬間,會有要放聲大哭的感覺,他總會及時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