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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雖然不過一二百里路,但綠萼病勢沉重,杞人不敢再讓她趕路。他們只好寄住在城外山邊的一戶獵戶家裡——為著杞人寧死也不肯再進某個縣城了。

這家獵戶的主人是位年逾六旬的老者,和他七八歲的小孫兒。孩子的父親前兩年被徵兵拉走,從此再無音訊,而他的妻子,年前也得病死了。老者精力已衰,不能再進山打獵,只靠耕種半畝菜地,偶爾拾些柴火,勉強度日。杞人來到以後,就暫時充作了他家裡的男勞力。

綠萼的病情極為沉重,幾次昏迷重醒,只因為自小習武,體質尚好,這才熬過了整個冬天。這其間,杞人也延請過幾位郎中,但一來醫資無源,二來鄉下地方,也沒甚麼好醫藥,病情始終不見好轉。庸醫看病,原是隨口胡謅,每位郎中的說法絕不相同,有說風寒邪症的,有說內熱不調的,並且竟有告訴杞人,說綠萼是被妖人勾了魂去,非請法師來設壇作法不可的。這種所謂郎中開的藥,杞人大半不敢讓綠萼入口。

好在靠著細心照顧調養,又加天氣漸暖,綠萼的病勢終於日有起色,這幾天已經可以下床活動,並且也不用餐餐吃稀粥度日了。杞人見今日天氣不錯,趕著把冬天打到的幾張狐狸皮去城邊集市裡賣了,買了半斤豬肉,準備好好烹調了給綠萼補補身子。

本來這裡向來荒僻,很少行人的,但杞人才剛拐上山道,距離寄住的草屋還有數十丈遠,忽然聽到人聲嘈雜。他吃了一驚,放輕腳步,蹩到一株老樹後面去偷望,只見十多個人堵在草屋門口,正自高聲恚罵。

草屋是依著山壁建的,屋前就是那半畝菜園,此刻人踩馬踏,把老獵戶辛辛苦苦剛翻好的地,搞得一塌糊塗。

杞人躡手躡腳,再走近幾步細看,只見其中半數人騎在馬上,離草屋較遠,看裝束象是士兵,其中竟然還夾雜著三個頂盔貫甲的蒙古人。另半數人各挺兵刃,貓在草屋前的幾匹死馬後面,不時探頭向草屋張望。

杞人只怕綠萼有甚麼閃失,也不敢多耽擱,拐了個彎,輕輕奔到山壁邊,把拴豬肉的草繩叼在嘴裡,十指摳住石稜,壁虎遊壁般爬上了山崖。他平日裡一副老實木訥、慌手慌腳的樣子,此刻心急如焚,倒把真本事顯出來了,身輕如燕,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已經爬到了草屋上面。

石壁上亂草叢生,杞人又極為謹慎小心,那些士兵只顧緊盯著門窗,倒並未發現屋頂上多了個人。杞人憑憶找到了一處空檔,雙足用力,踩破茅草,無聲無息地穿過屋頂,直向房中跳落。

他得左邊是床,右邊是桌,中間並沒甚麼傢什礙腳,卻不料身在半空,陡然發現下面地上竟然躺著幾個人,百忙中右手向斜下虛拍一掌,右腳在左腳面上一踩,又往上升了半尺,接著斜刺裡飛縱出去,不偏不倚,正坐在床沿上。

還來不及看清屋中形勢,忽聽風聲響起,腦後似乎有人襲到。杞人忙不迭伸掌反擊,一邊向旁躍開。他雖然只用了一成功力,但聽“嘭”的一聲,那人應聲而倒。

杞人站穩身形,細看屋中情勢,不由大吃一驚。忽然又聽見一個人低聲驚呼:“你!”原來正是羅山城外遇到過的“經天緯地”孫朝宗。

此刻屋內,或立或臥,足有八九個人。老主人和他的小孫子以及綠萼,就正躺在屋子中央,他剛才險些踩到的地方。床上躺了一個漢子,看不清面目,卻又有一個胖大道人,一個葛衣老者,一個相貌頗熟的麻衣大漢以及孫朝宗,滿身鮮血,站在門邊。床背後呻吟聲起,轉眼又坐起個疤臉大漢來,正是意圖偷襲,被他一掌打翻的人。

孫朝宗輕聲問道:“你……你來做甚麼?”杞人並不答話,只顧伏下身去攙扶綠萼:“你可好麼?”孫朝宗臉上殺氣陡現,手中長刀凌空劈下,斬向杞人頭頂。杞人頭也不抬,隨手揮去,“當——”的一聲,長刀從中斷為兩截。孫朝宗望著他手中黑黝黝的菜刀,面如死灰,嘆道:“罷了,罷了。”掌中半截長刀跌落塵埃。

杞人為綠萼解開穴道,扶她坐起,頭也不回,手臂反轉,伸手便去抓床上躺的人。孫朝宗閉目嘆道:“是我師弟,快要死了,你發發慈悲心,容他多躺會兒罷。”杞人手指已經捏到那人胸口衣襟了,聞言一愕,輕輕扳過那人臉來,只見他面色慘白,雙頰凹陷,已經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孫兄,此人是……”那道人低聲問道。孫朝宗搖搖頭,向杞人道:“你殺了我罷。”

“殺你,作甚麼殺你?”話雖如此,杞人話語中卻隱約透出一股煞氣。孫朝宗道:“你功夫高我甚多,我寧可死於你的刀下,也不能死在韃子手裡!”杞人奇怪地一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