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意思?”我感覺到他話裡的不同尋常。
“你很聰明,我的王。”他抬眸看我,身體並不抬起。
我忽然之間大悟——他這麼快便幫我爭取到自由的目的是為了老狐狸!
他擔心的不是他舅舅有沒有人照顧,而是擔心他走後老狐狸的性命堪憂,因為他知道我憎恨他的舅舅,而且知道有個會飛簷走壁的厲害男人跟我關係非同一般,若想取他舅舅的性命易如反掌。
“我的王?”他執著地看著我,等候我的回答。
“川進哥哥,你多慮了。”我莞爾一笑。“大家都是親戚,彼此照顧是應該的。”心下卻想他真是小心眼兒,我跟老狐狸打賭的事情還沒完呢,會便宜這個老毒物?
龍鬚川進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那我就放心啦。”說著直起身子,又轉向米倉健和鈴木道寬用日文說話。那兩個人不斷點頭,向我抱拳施禮。
“這又是什麼意思?”我問龍鬚川進。
“拜見我的王啊,你也是他們的王了,對他們不必客氣。這兩個小子不僅欠了我很多錢還欠了我很多人情,所以甘願當奴僕聽你使喚。”他十分肯定地說道,抬腕看錶,“春樹就快到了,我的王一定很想到處走一走吧。今天的苦力就是他了。”
我感覺自己尚未消失的笑容抖動了一下,他真會安排啊,春樹……
每次春樹出現的時候都是靜靜的,彷彿他早就守候在那裡,只是藏在了周圍的某個景物內,或樹,或花,或陽光……但他一旦出現,周圍的景物一定是亮的,哪怕已經到了黃昏時分。
“交給你了,春樹!”龍鬚川進乾脆地擂了他一拳,帶兩個老鄉離去。
他站在我面前,剛好遮住了西邊的陽光,修長的身軀投下的陰影將我罩住,也替我遮住了尚且刺目的日光。“你留下,我也留下。”他開口道,露出迷人的笑靨,黑寶石一樣晶亮的雙瞳溫柔地看著我。
“咳,咳,那個……我想重新租個屋住下。原來那家已經賣掉了房屋,所以……咳。”
“嗓子不'炫'舒'書'服'網'?”他拉起我的手,非常自然,就像我們從前約會時那樣。
我掙脫開他的手。“春樹……”我感覺自己的臉頰發熱。他怎麼突然又熱情起來,難道龍鬚川進對他胡編亂造了什麼鼓舞他的話?啊,完全有可能,這個可惡的死鬼子,夜晚沒能讓我離開漢口曾問我如何對春樹說,他一定對春樹說了相反的話。“我沒事,只是……我們是朋友吧?”
他點頭:“最好的朋友。”微笑著又拉起我的手往前走。
“不是那種朋友,只是好朋友,你……明白嗎?”我擔心他誤會了。
一縷陽光將他長長的睫毛染成金色,他的側臉也籠罩著一層淡金色的光暈。聽到我的話,他停下,長睫輕顫著,倏地轉過臉來。“為什麼?”黑玉石般的眸燃燒著愛情的火焰。
“我——不愛你。”我艱難地說出口,垂睫看著自己的腳尖。
“為什麼?”他略微顫抖的聲音從上方傳來,“為什麼把自己的人生變得這麼艱難,這麼痛苦?還是因為我的血統問題令你難堪?你不會這麼陳腐吧?中國難道不是我的祖國?難道我是黑面板?難道我的身上沒有中國人的血液?”他的聲音漸漸變高,情緒激動起來。
“不,不是的……不是這個意思……我愛上了爾忠國,你知道的。”我的聲音越來越輕。因為遺憾讓我無法理直氣壯地拒絕他。五年了,他像個勇敢而頑強的鬥牛士,任身上傷痕累累也決不放棄那份執著,看似跌倒了卻又在稍稍喘息過後再次投入戰鬥。
他從未背叛過我,只有愛。五年了,一直愛著我,關懷著我,遷就著我,呵護著我。難道愛上我是他的罪過嗎?他就沒有愛我的權利嗎?
不,他沒錯,錯在我,從一開始就是我的錯。
很遺憾,我沒能讓他離開我,反而讓他更加堅定地留在我身邊。
很失敗,我沒能讓他移情別戀、獻出真摯的愛給別的女孩,反而更加執著地守候我這份無望的愛情。
愛情,哦,不要逼我,它只能屬於一個人。
“拾伊,你愛我,問你自己的心,它在說你愛我。為了這份愛,我可以為你獻出一切。答應我,你會跟我在一起。我不在乎你曾經為誰心動過,一切可以重新再來。”
我的心突然絞痛。“對不起,春樹……”
愛,只能給一個人,不夠分給兩個人的,一旦分了,心也就碎了,不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