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經國這才將信遞給徐君虎。
“怎麼,你認識他?”徐君虎不禁疑惑地問道。
“哦,不,素昧平生。”蔣經國搖搖頭,起身與徐君虎步出這東院辦公室,只見室外小花園中,幾株粉紅月季花開了又謝了,落英繽紛,蔣經國隨口輕吟:“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
徐君虎不覺詫異:堂堂鬚眉豪放派,一時竟生如此纖弱之情感?似曾相識?
不過,走進會議室的蔣經國又恢復了常態,展現所向披靡、壓倒一切的氣概。
“諸位——是贛州城中高山仰止的知名人士,今天請諸位屈尊前來,為的是懇談建設新贛南的大計。日本鬼子的鐵蹄已踐踏中華的半壁山河,贛南成了東南戰場的後方,大敵當前,後方不鞏固不眾志成城,何以抗日?我們來看看贛南的現狀,遠的不說,就看贛州城,我看三害就多。鴉片煙館就有20多家如若我們的幹部我們的同志都沉緬於聲色犬馬、醉生夢死,還有什麼雄心壯志、精力體力來抗日?來建設出一個新贛南?”
蔣經國略略沙啞的男中音,飽含著真誠和激情,緊密結合現狀有的放矢,便尤見其演說的感召力和咄咄逼人的氣勢。於是贛州城的名流情不自禁仰著脖子洗耳恭聽:
“鴉片是中華民族的大敵,諸位想來都知道鴉片戰爭,都知道一百年前帝國主義用鴉片毒害麻痺我民族的罪行,都知道在虎門禁菸的硬梆梆的清官林則徐吧!林則徐長了中華民族的志氣,可惜,林則徐太少了!今天我希望建設新贛南的禁菸運動中,湧現許許多多的林則徐,以林則徐的大無畏的精神,徹底查禁鴉片,凡煙土全燒燬!凡煙犯則槍斃!”
鴉雀無聲,面面相覷。
那沙啞的嗓音因衝動放大了音量,竟清楚地傳到對面的辦公廳,那求職女子便忘了答徐君虎的問話,靜靜地諦聽起會議室中的演說。
求職女子正是章亞若。她似乎刻意修飾了一番:大波浪鬈髮披至肩頭,一件紫色碎花旗袍鑲上咖啡麥芽滾邊,更襯出她的婀娜多姿,再配一雙精緻的白高跟皮鞋,給這古老陳日的米汁巷1號帶進了夏的亮色和躁動。
徐君虎對她的第一印象就有點那個,聯想到她求職信的內容,便覺得此女子是會惹得男人們注目的角色。那女子呢,似極端敏感與自尊,端坐著且微微紅了臉。於是一問一答就成了乾巴巴的例行公事。問到有何特長時,那女子沉吟片刻,終又坦然地搖搖頭。
徐君虎就感到棘手,怕難以在公署中尋到合適的位置安排她。思忖間,楊秘書遞上重慶拍來的急電,他便請女子稍候,前去請蔣經國明示。
蔣經國終究是有感召力的,會議室內已展開蠻熱烈的討論,反正要抓煙販子,太子有膽量,大家樂得看熱鬧。
徐君虎拽拽蔣經國,遞上電報,經國看畢,卻問起求職女子來:“來了麼?印象如何?打算怎麼安排?”
徐君虎搖搖頭,小聲答道:“怕難以安排,經歷簡單,又無特長,再說人比較花哨。”
蔣經國一笑:“我看不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嘛,公署不是缺個整理書報資料的人嗎?”
徐君虎便點點頭:“行,她文化程度倒不低。”
欲轉身離去,蔣經國又叮囑一句:“讓她下禮拜來上班吧,哦,上班前讓她上我辦公室一趟。”
徐君虎不由得扭臉看他,他卻加入到名紳的討論中去了。
似曾相識?徐君虎搖搖頭又點點頭
九 “我我叫章亞若。”
她要進專員公署上班,開始嶄新的生活了!
又來到了米汁巷1號,這是第三次了。以後不用再數次數了。只是她來得太早,老屋靜悄悄。冥冥中像有誰指導,她穿過老屋下臺階,見東院小門虛掩,輕輕一推——那繁花茂盛的月季叢中,一個男子捧著一部厚厚的線裝書,踱來踱去吟誦著。門的吱呀聲掠擾了他,抬起頭眼前一亮:清水出美蓉,天然去雕飾。是誰?
“你是——?”
章亞若就為自己的莽撞而侷促不安,尷尬地鑲嵌在門洞中,圓圓的臉羞澀得緋紅:“我我叫章亞若。”
“哦,你就是章亞若?”蔣經國注視著她,上上下下細細打量,不為別的,徐君虎怎麼說她比較花哨呢?眼前分明是位純清素雅的女學生嘛。
她被蔣經國看得不好意思,進退兩難。
蔣經國這才朗聲大笑:“來,請進辦公室坐。”
辦公室佈置簡潔:一張碩大的寫字桌、一套木製沙發、一隻書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