酃縣南郊,數十架鼓車依次排開,每個鼓車上,都立著一名身軀精壯,袒胸露乳的大漢。
他們手持兩把鼓槌,雙臂如同風車一般掄將起來,一下又一下撞擊著身前的牛皮大鼓。
“咚……咚……咚……”沉悶的鼓聲隨之響起,繼而不斷向外擴散,外震四野,內震心魄。
一座座載滿弓弩手的井闌聞鼓而行,每一座井闌左右及後方,都跟隨著一列列弓弩方陣。
井闌編隊之後,則是雲梯編隊,其中既有“以大木為床,下置四輪,上立雙梯”的大型雲梯,亦不乏做工簡便的竹製長梯。
望著荊州軍佇列井然,如牆而進,酃縣城頭的劉景軍士卒不禁屏住呼吸,心中砰然。
褚方臉色異常平靜,心裡同樣不泛波瀾,這樣的場面,過去兩年間,他見過太多次了。
四百步、三百步、二百步、一百五十步……
褚方默默計算著距離,在此期間,他有條不紊的下令道:“進弩……張弦……射……”
霎時間,酃縣城牆上的絃聲響聲連成一片,一支支弩箭飛出城頭,射入荊州軍的人潮中。
由於前排的荊州軍士卒身披襦鎧,手舉大楯,是以弩箭造成的傷亡並不大,唯有床弩的巨箭,方能擊穿荊州軍士卒的鎧甲與大楯。同時,井闌與土山上的荊州軍弓弩陸續開始還擊。
褚方不為所動,下令前排弩士退後,後排弩士上前,交替射擊,迴圈往復。此乃漢軍弩陣之法,講求的是“張而復出,射而復入,則弩不絕。”
“哐……哐……哐……”
投石機那木臂相撞的巨響依次響起,一顆顆飛石從城牆上的劉景軍士卒頭頂飛過,猶如流星雨般極速墜入荊州軍方陣。
“咚……”
荊州軍陣中一名士卒,由於在行進中將腦袋暴露於楯外,被迎面飛來的石彈擊中,頭顱瞬間崩裂,鮮血、腦漿撒了一地。
這等慘烈的死狀,駭得周圍同袍不禁一陣騷動。不過他們能被選入前鋒營,自然皆是敢戰之士,是以依舊緩步而進,只是更加小心謹慎,高高舉起大楯,恨不得將整個身體都縮入楯中。
然而木楯可以有效防禦弓弩,乃至巨弩的攻擊,對投石機卻收效甚微。尤其是數十斤重的大型石彈來襲,荊州軍士卒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不要砸中自己。
“轟……轟……轟……”
一顆顆飛石扎入人海,每一次,都能掀起巨大的波瀾。
在硬頂著箭矢、巨箭、石彈連綿不絕的打擊後,荊州軍的雲梯編隊終於推進至酃縣城下。
荊州軍士卒高高舉著木楯,阻攔城上劉景軍的攻擊,另有士卒不斷著雲梯的位置,找到最佳的角度後,鎖死車輪,並將摺疊的副梯展開,搭上城頭。
馮習手中長刀一揮,成百上千的荊州軍士卒持楯攀梯而上。
荊州軍攻城士卒能夠用楯擋住頭頂上方的箭矢,對兩側的攻擊就無能為力了,紛紛中箭,如同下餃子一般從雲梯上栽下。
酃縣城防完備,設有馬面,即凸出於牆體數丈的墩臺,可以配合正面的同袍,從左右兩個方向對登城的敵軍形成交叉進攻。而且三者之間的距離,是經過精心設計的,足以覆蓋整片區域。
酃縣一里餘寬的城牆,就是被一座座馬面分割成一塊塊相對獨立的區域,這樣的區域,對敵人來說,都是一個噩夢。
在付出了極大代價後,終於有荊州軍士卒突破萬難,爬上酃縣城頭,距離成功僅一步之遙。
之前蒯越已經通告全軍,第一個先登者,將會得到常人一輩子難以企及的巨大財富。
這一刻,他彷彿看到了無數金燦燦的黃金擺在他的眼前。
然而當他頭顱探出女牆,就看到了城牆上密密麻麻,嚴陣以待的劉景軍將士,尚未有所反應,就被一名劉景軍士卒一矛捅殺。
錢帛固然動人心,但前提是,你要有命拿。
在他之後計程車卒,或許是吸取了他的教訓,也或許是經驗更加豐富,由始至終都藏身於楯後,即使攀上城頭,也沒露頭。
不過他也同樣沒能成為先登,劉景軍數支長矛幾乎同時刺中其楯,矛上附帶的巨大力量將他頂出牆體,二百斤身體自數丈高空落下,重重拍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
不知經過多少次嘗試,總算有荊州軍士卒成功突入城上,雖然他轉眼間就被劉景軍將士撲殺,卻也為後來者創造了機會。
一個、兩個、三個……越來越多的荊州軍士卒衝上城牆,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