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為了證明他心中的想法,少年的聲音這個時候再次響起。
“萬事有因,程伯之所以在面對我的時候才會醫術不精,怕就是為了他吧?”
兩股戰戰的程和聞言再也站不住腳,踉蹌著想要走到那麻袋旁,卻因腿腳發軟而摔在了地上。
他手腳並用的爬了過去,哆哆嗦嗦的解開了麻袋上捆著的繩子,將裡面的人露了出來。
麻袋中是一個眉眼溫和的中年男子,面容看上去與他頗有幾分相似。
程和一邊將他口中塞著的汗巾扯出來一邊焦急的詢問:“阿遠……阿遠你沒事吧阿遠?”
汗巾被扯出去的瞬間,中年男子深深地吸了口氣,緩了半晌才虛弱的點了點頭。
“我沒事,爹你怎麼樣?”
“爹也沒事,沒事。”
他哽咽的說道,說完又仔細看了他幾眼,才轉過頭對座上的少年埋頭叩首。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跟阿遠並無關係。他是個善良孝順的孩子,我所作所為他完全不知,還望四少爺看在他並未參與其中的份兒上……能給他一條活路!”
“無關?”
蘇南聞言冷笑:“怎麼能說無關?若不是為了他,程伯你怎會這麼對我?既然是為了他,又怎麼能說與他無關!”
程遠看著這個把自己抓來的衣著華貴的少年,又看看自己把頭買到地板上的老父,扯下仍舊半套在身上的麻袋,跪到了程和身邊。
“四少爺,家父……”
“你住口!”
蘇南忽然暴跳如雷,厲聲打斷了他的話,對跪在面前的程和繼續吼道:“為了你的兒子你就能害我至此嗎?為了能讓他站起來你就要把我害成殘廢嗎!你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用我的腿來換你自己兒子的腿!他是人難道我就不是了嗎!他想要能走路難道我就不想了嗎!”
少年聲嘶力竭,似乎要把這十餘年的委屈不甘以及知道真相後的怨恨憤然全部發洩出來。
程和將頭深深地埋在地上,淚水從眼中奪眶而出,不斷地滴落在地板上。
“我有罪,是我的錯,我有罪……”
他的阿遠也是孃胎裡帶下的不足之症,但也只是身子弱些,並不影響日常生活。
可是就在他十七歲準備下場科考的時候,卻生了一場重病,原本的弱症加上嚴重的病症,讓他不僅沒能參加那一年的科考,還大大的損傷了身子,連命都幾乎保不住。
雖然程和傾盡一身醫術勉力將他救了回來,但本就體弱的程遠也不過是保住了命而已,跟個廢人也沒什麼區別了,尤其是兩條腿完全使不上力,整日只能躺在床上度日。
程和心知有一張方子可以讓自己的兒子好起來,但那方子裡有一味藥極其難得,京城雖然不是買不到,可價錢對於他而言實在是難以承受,何況這藥還不是用一次就行的,至少也要連服半年才可,中間一旦中斷,病患的身子會比之前還要脆弱。
就在他幾乎絕望的時候,高氏找到了他,對他說會安排他進成安侯府,讓他負責照顧一個年幼的孩子,而這個孩子就是成安侯府的四少爺蘇南。
高氏說只要將這個孩子照顧好了,程遠今後所有的醫藥費用都由成安侯府來出,直到徹底好了為止。
說完還留下了足夠用一個月的藥材,說在這藥材用完之前,她就會安排他進府。
程和當時一心只想著能讓程遠好起來,看到藥材喜不自勝,根本沒做他想,滿心感激的送走了高氏,並開始給程遠用藥。
從這一刻起,他便踏入了高氏的陷阱,自此萬劫不復……
一邊是藥不能停的兒子,一邊年幼無辜的蘇南,他揹負著無盡的罪孽行走在兩人之間,看到兒子一天天好轉,心中卻再也沒有了歡喜。
不是沒想過掙脫,不是沒想過收手,不是沒想過在程遠好了之後就離開成安侯府。
可最終卻還是在高氏的威逼利誘面前一次次妥協一次次權衡,最終選擇了保護自己的孩子,而放棄了別人的孩子。
起初是因為程遠要繼續科考,不能讓人知道他有這樣一個父親。
後來是他考中了秀才,就更不能讓人知道這樣的事情。
就這樣一次一次,終於還是將那個年幼無辜的孩子傷害至此,逼迫至此。
冤孽,冤孽啊……
程和不停的說著“我有罪”,蘇南不停的怒罵著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房中一時間怒罵聲與認罪聲不絕於耳。
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