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不是沒死呢嗎?給我留兩條煙。喝酒傷身,你悠著點。”
“那天是誰喝得爛醉如泥要我送去醫院的?都現在了,還嫌命長……”說著說著,我倆都沉默了,他問我,“你後悔過嗎?”
“當然。”
一提到後悔,就想起Tina出事那天在醫院裡的情形。
安然在一邊傻了似的看著我,怯生生地問我是不是要當爸爸了,而後立刻道歉。我心裡其實高興得很,一心想把他抱過來好好親熱,卻只能板著臉不作理睬,冷冰冰地看著他被醫生抽去400CC。
整整400CC!他不心疼我都心疼。
我咬著菸頭不冷不熱道:“Tina肚子裡的孩子七個月了。”
他居然無動於衷。我點燃菸頭,胃裡又是翻江倒海一陣絞痛。面上佯裝鎮定,話卻說不清了:“看夠了嗎?”
他訕訕然別開眼,我就立刻掏出那一小瓶止痛藥。止痛藥其實沒多大作用,醫生說最好別吃。安然也對我說止痛藥不能亂吃,肅然的神情還真像那麼回事。
眼前的孩子退到牆角,臉色青白,下唇咬得沒有血色,手裡卻還緊攥著藥瓶,像是要捏碎了它。
要我怎麼解釋?總不能告訴他所有的一切,求他原諒我,回來我身邊,陪我一起面對那些連我都承受不住的痛。他還小,怎麼受得住?
只是胃痛……這話不是騙人,只不過還瞞了下半句:心也在痛。
我難以相信我說出那些話後,他居然還敢坐在我身邊——他真的比我堅強。
方才褪去稚氣的臉透著令人震撼的執著,雙唇緊緊抿著,妄圖藏住一切哀愁。我靠在他冰涼的身子上假寐,清新的氣息襲來,他輕輕叫我的名字:瑾——只有他一個人會這麼叫我。
簡簡單單一個字,竟好似千言萬語,試探,羞怯,痴迷,戀慕,不忍,沉痛……他在訴說他的內心,亦在詮釋我的無奈。
沒有雜質的吻不是無味的,是甜的。
差一分,只差一分我就要睜開眼求他。而最終,是以他踏著虛浮的腳步走到中學門口,失力地倒在謝棣懷裡落幕。
後悔?一切均是我自己招來的。
***
我很想矯揉造作地給安然留一封遺書,上面寫著:
The furthest distance in the world
is not the way from birth to the end
But using one's indifferent heart
To dig an uncrossable river for the one who loves you。
我知道他英語太差,一定看不懂的。但他可以找別人翻譯,於是這個計劃胎死腹中。
顧秦說我死不悔改,我認了。
顧秦還說我不夠徹底,我無話可說。
“讓他痛也好,讓他哭也好,這些都只能讓他更加刻骨銘心。你再怎麼逼他,他也不會忘記你。只有讓他自主選擇逃避你,久而久之,就忘了。”
“顧大學士開講了。”
“痛苦什麼的,都不算什麼。真正讓人受不了的,是空。”他微微一笑,“天瑾,你做不到的。”
“你說來聽聽。”
“很簡單啊。蒙著眼,封住口,綁上四肢,丟在隔音的密室,最好衣服也扒了。唔……一開始會又哭又鬧,到後來就不敢出聲了。然後再去鞭打,凌虐他的身體,摧殘他的意志。以後保準他看見你就逃。”
我吞了口口水:“這不就是性虐嗎?”
“不一樣。”顧秦正色道,“性虐的本質是奴役。這個的本質是驅逐。當然,相同點就是,都很惡劣。所以我說你做不出來的。”
我彈了彈菸灰,笑而不語。
“對他說清楚不好嗎?好歹還剩幾天好日子過。”
“他年紀輩分都比我小,讓我去跟一個晚輩哭訴乞憐,我做得出來嗎?”
“呸——你還知道他是你晚輩?有你這麼欺負孩子的嗎?”顧秦憤憤道,“讓你破鏡重圓你不忍心,讓你恩斷義絕你又不捨得,不如現下找把菜刀往脖子上一抹了事!”
越想越有道理:“嗯,乾淨利索。”
某天早上,顧秦把喝醉的我送回家,順便把我家刀刀叉叉什麼的全部收了起來。看他四下翻找,我靠在門框上忍不住道:“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