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過,罪過……”天然禪師雙手合十,唸誦道:“此者皆是南閻浮提行惡眾生,業感如是,業力甚大,能敵須彌,能深巨海,能障聖道。是故,眾生莫輕小惡,以為無罪,死後有報,纖毫受之。父子至親,歧路各別,縱然相逢,無可代受……”
眾僧聽見,也都紛紛雙手合十,低眉耷拉眼,跟著天然禪師唸誦起來。
我本來心中又驚懼又焦躁,可被這些僧眾一念,竟又寧靜了許多,我不禁問道:“大師,您是在為劉解放超度麼?”
“不是。”天然禪師搖了搖頭,道:“我念誦的經,是《地藏王菩薩本願經》裡的一段話,地藏王菩薩對普賢菩薩述說地獄名號,以及各色人等生前作孽,死後要受何罪……世人切勿以為惡小而為之,凡事必有因果,也必有報應,積小成大,積少成多,後患無窮。這劉解放,唉……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天然,你少說風涼話了!”叔父冷冷道:“你的廟裡藏著這麼大一隻吃人的烏龜,你的罪過咋麼算?!”
第121章 禪院紅劫(十五)
叔父向來是嫉惡如仇,對人不留情面的,否則也不會得個“相脈閻羅”的江湖綽號。
即便是他和天然禪師深交,可若天然禪師為非作歹,叔父必定還是不會饒過他。
“貧僧有失察之罪。”天然禪師嘆息道:“這烏龜想必就是濟清口中所言的‘神龜’了,貧僧身為主持,竟然從未聽過,更從未見過,真是糊塗。”
“這烏龜平時肯定就藏在池塘裡,池塘那麼深,誰能知道它藏在裡面?”小沙彌替天然禪師鳴不平。
天然禪師擺擺手,道:“貧僧現在算是知道大雄寶殿為什麼會被燒,濟清又為什麼會死了。”
眾僧道:“求主持指點。”
天然禪師道:“濟清養了這隻孽畜,必定是要做歪門邪道之事,否則這烏龜怎會嗜血吃人?一年之間也決計長不了這般大小!”
眾僧紛紛稱是。
天然禪師道:“我想濟清曾經將這孽畜帶進過大雄寶殿中去,否則他也不必去大雄寶殿尋找這孽畜。然大雄寶殿是我沙門聖地,怎能容這孽畜玷汙?於是,大殿寧可毀於烈火中,重生重造!濟清則難逃懲戒,大殿連墜磚瓦,將其砸死,又焚燬其身,正是他的報應!”
“阿彌陀佛,佛法無邊!”眾僧齊齊稱頌。
我心中覺得天然禪師所說未免有些巧合,但是隱隱之中,卻也深以為然。
世上哪有什麼巧合,恐怕冥冥之中都有定數。
“老禿驢,你別逮個機會就傳教,先說說這大王八咋麼辦?”叔父道:“是還放在你們這池子裡養著?”
“佛門弟子不可殺生。”天然禪師說著這話,目光卻意味深長的看著我和叔父。
我立即會意:天然自己不想動手,卻叫我和叔父出面。
叔父不禁笑罵道:“你瞅瞅這老禿驢,比油裡的泥鰍還滑!想叫咱們叔侄命,還不吭聲,自己落好人。”
天然禪師微微一笑,也不反駁。
“它在水裡,咱們在岸上。”叔父想了想,從地上拾起幾塊石頭,我也跟著撿了幾塊,然後隨著叔父繞著池塘走,去找距離那烏龜最近的地方。
這池塘是山溪流經大寶禪寺時候的一個淤積之處,既是大寶禪寺的蓄水之地,又是一處景觀,方圓有七八丈,委實不小。
池塘周圍楊柳倒垂,青草成畦,鬱鬱蔥蔥,本是妙地,可誰也料想不到,靜好之下往往蘊含著令人心悸的醜惡!
那大烏龜就在池塘中央漂浮,我和叔父找了一處最近的地方,距離它也還有三丈多遠。叔父捏起一塊石頭,瞅準了那烏龜的黑褐色腦袋,“嗖”的擊出!
六相全功一線穿的手法,最講究的就是快和準!
速度夠了,準頭有了,破壞力就不會弱。
只一閃念間,水面上便傳來“啪”的一聲,那烏龜吃痛,卻不把腦袋縮回殼子裡去,反而又伸長了一截,朝我和叔父看來,兩隻醜陋的眼中滿是怨毒。
“還瞪老子!”叔父罵了一句,又是一顆石子打了出去,這次,又是打個正著!“啪”的一聲更響,那烏龜黑褐色的腦袋上立即添了一抹猩紅。
我也跟著打,就朝那猩紅的地方打,嘴裡還不忘提醒叔父,道:“大,那是烏龜,您自稱老子是吃虧了。”
“對,***腿!”叔父醒悟道:“老子,啊呸!我不是你老子,天然老禿驢才是你老子!我替天然管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