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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心下是一片難以平靜的浪潮,這偌大深宮,寂寂此生,好似終於找到了可以棲息的大樹。這一刻的他也不過是一隻凡塵中掙扎的小小螻蟻,因為遇見了她,天光乍亮,那些看似晦澀的傷痕都被時光的手撫平。他是她的,不管她再怎麼擔憂,再怎麼顧慮,他知道這顆心送出去就收不回來了。

他心甘情願把它擱在她那兒。

昭陽回屋時,屋子裡的燭火還亮著,明珠迷迷糊糊睡著了,只有流雲抬頭看著她微微皺眉:“做什麼去了?這麼久都不回來,我都以為你掉進茅坑裡了!”

昭陽訕訕地笑:“可能是夜裡吃撐了,肚裡積食,有些不舒服,就在外頭走了走。”

“這不都下匙了?哪兒去走走?”

“……繞著茅坑走。”

流雲沒好氣地瞪著她:“大晚上的,說這種有味道的笑話,存心叫人睡不著嗎?趕緊的,把燈吹了,明兒還得起早去承恩公府呢!”

她翻個身,閉眼睡了。昭陽也褪去外衣鑽進了被窩裡,可黑漆漆的夜裡,她仍舊望著窗外的沉沉夜色,難以入眠。

皇帝說的每句話、每個字都刻在心上,叫人動容。她惆悵又歡喜,最終不知熬了多久才闔眼睡著。

***

天剛亮呢,闔宮上下都開始忙碌起來,宮道上來來往往都是宮女太監,各宮各司的人也都忙著自己的事情。

朝露瞧著四下沒人,一閃身就進了甘泉宮,與門口守門的太監點了點頭,一路快步走進了大殿裡。

大殿裡的佟貴妃在喝燕窩盅呢,如意立在一邊兒伺候著,替她拿塊馬蹄糕,她嫌膩了,不肯吃,如意又夾了塊蓮子糕,她還是撇嘴:“怎的都是些甜到膩歪歪的東西?存心讓我發福是不是?”

她近來豐腴了些,掐著腰身只覺得指縫裡全是肉,前頭的衣裳可都穿著有些緊了。她很洩氣,自打皇帝不來這甘泉宮了,她就老是吃東西解悶,可是吃著吃著,悶沒解成,人反倒胖了一圈。

朝露在門口合上大門,神色緊張地轉過身來朝她行禮,行到一半就見佟貴妃把手裡的燕窩盅擱下了:“怎麼今兒跑回來了?皇上那邊可有什麼要緊事?”

朝露曾經是她甘泉宮的人,幾年前皇帝那邊的御前女官滿了二十五,放出宮去了,她就想方設法叫朝露補了這個缺,成了皇帝的司帳女官。雖說司帳只在清晨和夜裡負責打理皇帝的床榻,但好歹也算是乾清宮的人,一旦那邊有個風吹草動,她也能第一時間得到訊息。

只是這些年宮中無大事,朝露很少露面,今兒忽然這麼急吼吼跑過來,定是有什麼要緊事。佟貴妃的神色也有些緊張,心中七上八下的。

朝露走近了些,附身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

佟貴妃臉色驟變:“皇上昨兒夜裡跑出去私會宮女?”

朝露點頭:“昨兒奴婢在後頭替皇上整理好床榻,見勤政殿那邊二更時候就熄了燈的,可皇上一直沒回養心殿,奴婢心頭覺著奇怪呢,也不知皇上去了哪兒,就留了個心眼。後來奴婢在窗子那兒瞧見大總管與福山隨著皇上回養心殿時,那會兒三更的鐘都敲過了。”

“那你怎麼知道他是私會宮女去了?”如意沒忍住追問。

佟貴妃也皺眉說:“對,這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回貴妃娘娘的話,是奴婢今兒早上替皇上整理床幔時,動作放慢了些,剛好聽見皇上在那兒跟替他穿鞋襪的小春子說話,說什麼‘今兒安排安排,朕早些批完摺子,太陽落山時出宮去承恩公府走一趟’。大總管在一旁打趣兒說‘主子昨兒夜裡不是還上趕著去瞧了人家嗎?怎的今兒一大清早又按捺不住了?’皇上非但沒生氣,還滿面笑意,奴婢在乾清宮待了這麼些年,還從來沒瞧見皇上臉上有過這樣的表情呢!”

聽這話,皇帝去承恩公府可不是去見趙侍郎的。昨兒夜裡剛瞧過,今兒又上趕著去,她不信皇帝是去辦政事、見男子。

佟貴妃沉著張臉坐在那兒,又想起什麼,問如意:“前些日子不是聽說皇上派了幾個司膳司的宮女去承恩公府幫忙操持壽宴麼?都是些什麼人?”

如意遲疑片刻,低聲說:“娘娘,那人您也認得的,是,是司膳司的昭陽……”

昭陽?那個宮女?

佟貴妃幾乎毫不費力就記起了這個名字,前些天不是還在去乾清宮的路上碰見了她嗎?那時候她站在德安身後,垂著頭一言不發,德安還替她打掩護,說皇上這幾日胃口不佳,吃不下去司膳司做的東西,叫人把那宮女帶去乾清宮臭罵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