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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本來還很嚴肅,這當頭突然被她打岔,笑得不能自已。
好一個出淤泥而不染,好一個該被寫進史書的功臣!
他把她摟進懷裡,揉揉她的臉:“陪我再看看這四方城的夜色,為君十數載,竟沒有一次好好看看這皇宮,如今總算能夠歇一歇了。”
她徹夜都未曾聽他說過半句哀傷的話,可心底裡是知道的,皇帝一手將大興帶到如今,怎麼可能不為失去皇位而感傷?她不能說什麼,只能伸手去拉拉他,告訴他她還在。
他卻側頭望著她:“終於得空陪你再出宮走走了,你想遊遍山河,想嫁個糙漢子,生一群小蘿蔔頭,如今我陪你去。”
她倒是撲哧一聲笑出來,斜眼看看他:“行,那我就勉為其難跟了你這糙漢子。”
一地夜色,風聲慼慼。這皇城依舊沉默地佇立著,佇立過了幾百年的興衰,還將繼續看著這京城的一代又一代人。硃紅的抱柱已然斑駁,歲月的痕跡毫不留情,那石階上的石板都被磨得光滑平整,不知踏過了多少朝臣的足跡。
任憑風雲變幻,這皇宮始終不曾變過。
***
入冬沒多久,京城下起第一場雪時,方淮無視哈察的游擊戰術,一路帶兵打進西疆境內,哈察不得不被迫應戰,朝廷的情勢一片大好。
與此同時,皇帝在山海關、居庸關、嘉峪關等等關卡設下徹夜不休的哨兵,縱使不能阻攔老四入京,可他是從哪條路、哪個關口來的,沿途的官員或藩王必然牽涉其中。
老四如今是淮北王,絕無可能有那樣人數眾多的軍隊,據探子來報,他帶著五萬大軍朝京城來襲,那五萬大軍又是從何而來?
皇帝可以把這皇位拱手相讓,可死也要死個明白,是誰背叛了他,來日重返京城,必不會善罷甘休。
宮中一切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京城禁軍只剩下五千,重兵五千,比起老四的五萬大軍來說簡直脆弱得不堪一擊。精兵都去了西疆,皇帝自知這場戰幾乎沒有贏的可能性,所以一早就決定不戰。
他選擇的路是看似恥辱又窩囊的路,聽從朝臣相勸,派兵護送自己離開京城。
當初唐玄宗如何在安史之亂裡離開皇宮,去別處避亂的,他如今就要如何效仿。
仍有朝中老臣在家中絕食抗議,稱皇帝不將方淮召回,這皇位若是落在四王爺手中,他也不活了。
皇帝靜靜地看著所有的變化,只是話越來越少,笑容也越來越少。
決定是他自己做的,要保邊疆,皇位就讓給老四。這種狼狽而逃的下場聽上去確實挺慘的,但留下來等著被老四折騰,那才是更加恥辱的。
昭陽一度盯著他,目不轉睛日日夜夜地盯著他。
他回頭問她:“你怕我會不堪受辱,抹脖子一了百了?”
昭陽嚇一大跳,這也能猜到?
他只是玩起唇角笑,慢條斯理地說了句:“還沒到那個時候。”
這些日子他也時常接見趙孟言與幾個心腹軍機大臣,不知在商討什麼。昭陽猜測是在商討退京的路線,她又幫不上忙,只是也忙著收拾自己的東西。
她去了司膳司與明珠流雲見面。另兩人惶惶不安,一個擔憂會打仗,一個擔憂已在邊疆打仗的人。
明珠自然不會多說自己對方淮的心意,可她這些日子以來少言寡語,茶飯不思,瘦了一大圈。
昭陽叮囑他們:“就算宮中有變,你們是盡職盡責的宮人,想必只要肯表忠心,沒有什麼問題。那麼多人來了皇宮,要吃飯,要過日子,你們是必不可少的。”
流雲面色慘白地問她:“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呢?之前不是太好端端的?怎麼忽然連皇上都要換個人做了?那你呢?你又會去哪裡?你跟了皇帝,如今江山要易位了,你會不會受牽連?”
昭陽安撫地抱了抱她,又去拉住明珠的手:“你們會沒事的,我也一樣,我跟著皇上,他不會讓我有事。”
離開司膳司時,她遠遠地回頭看去,那扇門,那個小院,那個地方,對她來說是五歲以後的全部時光。她在這裡長大,在這裡學會明辨是非,在這裡開始逐漸懂得哪怕血濃於水,也及不上是非大義。
她收回目光,往乾清宮走。
這偌大宮廷,看似輝煌,卻不知埋了多少白骨。她這輩子本不欲摻和進來,什麼權勢,什麼榮華富貴,她一心要離得遠遠的,可最終卻踏上了那旋渦的核心之處。